屋里熊熊烈火围住二人,容瑾与容筝两个挽着手歪坐在地,捂着帕子不住咳嗽,一双眼已被浓烟迷得睁不开。
“大姐,你怎的了,你快醒醒!”容瑾背靠着桌脚,用劲儿推容筝。昏迷的容筝这才缓缓睁开眼,咳嗽出声。
“大姐,你再坚持会儿,”容瑾咳得厉害,用那几乎被烘干的手帕子捂着口,断断续续道:“外头的人正想法子救咱们呢!你可别……别睡过去啊!”
话音才落,忽而“砰”的一声,燃着的房梁砸下来,恰好砸在二人脚趾边上,再偏一分便砸中了。
“啊!”二人齐声尖叫,猛地收回腿,紧紧抱在一起……
容瑾闭着眼,不敢看近在眼前的烈火,可是两颊却被那愈来愈近的火焰烘烤着,几乎要灼烧起来。
外头无人来救她们么?是要死在这儿了么?火会从她脸上开始烧,而后渐渐将她烧成一具焦尸?
容瑾怕极了,闭着眼时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而她的身子,大约也正坠入这无边黑暗之中罢。
忽而,她听见“锵”的一声,似是有人将横亘的她们面前的房梁踢走了,接着有人揽住她的腰,在耳畔轻声唤她:“四小姐,容瑾?”
容瑾艰难地扯开眼皮子,便望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他神色万分急切,见她醒来后又冲她一笑,她于是回以一笑,而后心头一松懈,便倒在他胸膛上了。
她似乎是昏过去了,又似乎并没有,只是睁不开眼皮子。
她能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这片胸膛多么宽阔厚实,她能感觉自己被一个人稳稳抱着,而这人行得再快也没让她受一点儿颠簸,她甚至能听见这人喘着粗气唤她的名字……
程宗纶和张之宪各抱一人冲出火海时,所有人紧揪着的心都放下了,一个个都掏出手绢子拭汗。
陈姨娘跑上前去抱住容筝,哽咽着用袖子为她擦拭面上的灰黑,大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将我的筝儿送回屋去,大夫呢?大夫在哪儿?”
容清方才一听说此事便遣人去请了大夫,眼下一灰袍男子背着医箱跑过去了。
容瑾也被朱氏遣人送回了倚梅院。
这时那头仍在灭火,而几个林家本家的亲戚见人都救出来了,心放回肚子里。
而后他们忽而反应过来,这救人的这两个男子,一看便是别家的公子,怎会突然闯进林家后院来救人?
几下悄声的议论过后,二人身份便在人群中传开了。
张之宪与容筝已下了小定了,是人家的未来夫婿,闯入内院救人倒也没什么,毕竟人命关天,小节上还有什么可计较呢?甚至还有人夸他舍身为妻,夸朱氏是个好嫡母,为容筝寻了门好亲事。
可到了程宗纶这儿便是全然不同的说辞了,程家与林家非亲非故,程家公子闯入人家内院,哪怕是为救人也大有不妥啊!难道他与林家四姑娘已有了私交,这才不顾自己的安危入火场救人?虽是好心,可二人未过明路,瞧着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程夫人正拉着程宗纶上看下看,见他不过被烧焦了几片衣裳,并无伤势,欢喜得眼含热泪,可偏偏耳朵里灌进了这许多闲话,她面色立即阴沉下去,回过头怒目扫了众人一眼,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走,”程夫人肃着一张脸,拉了程宗纶便快步往廊上去……
林家那些个看热闹的旁氏宗妇又开始嚼舌根了,这回更难听,有人说:“一看便知儿子愿意老娘不乐意,这门亲事呀,做不成喽!”
又有妇人附和:“瞧方才程夫人那泼辣样儿,果然是将军夫人,一瞪眼跟爷们儿发怒似的,这样的婆婆还是算了罢,回头能把人吓死!”
于是传着传着,便成了“程大公子心仪林四小姐,却被恶母拆散”的故事。
程夫人、程二夫人与程宗纶一路无言走出仪门。
已憋了许久的程夫人这才停下步子,指着门内,压声怒斥程宗纶道:“你瞧着罢,里头那帮人不定怎么编排你呢!为娘不让你救人,你当我是想见死不救?为娘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折在里头,为娘是怕你把人救出来了,却救不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也救不了你自个儿的名声啊!”程夫人无奈地重重拍着程宗纶的手肘,连连摇头。
程宗纶低着脑袋,面带愧色,“母亲,儿让您忧心了,儿对不住您,回府后您再对儿用家法罢!”
这时候,程二夫人魏氏揪着手帕子,忍不住插话进来,“宗纶啊,婶婶原不该说你,可是今儿你确是冲动了,那林家四小姐能比得上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的娘么?”她说着说着便拿起帕子摁眼角,“大嫂养大你不容易,这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时候你身子骨弱,大哥脾性又暴躁……”
接着,魏氏说起程夫人养大程宗纶的种种不易,又劝他一定要孝顺程夫人,婚事也得听从程夫人的安排,林家的庶女不配进程家的门,如此种种,把程宗纶说得脑袋低无可低,更寻不出话来反驳。
方才他本想着索性借此事向程夫人表明自己对容瑾的心意,求她去为自己提亲,毕竟容瑾都被他抱出火场了,如此为了二人声誉,怎么也该同意了罢,可被婶婶这么一说,他又不敢言声儿了。
而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