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被容筝一口气拉去了听香榭。
水榭曲折迂回,将一池清水截成两段,清风徐来,两岸垂柳轻摆,柳条儿点着水面,漾出一个个小涟漪。
“姐姐!我……我不想去!”容瑾望见听香榭中簇拥的莺莺燕燕,便觉吵闹,于是重重一甩容筝的手,踅身便走。
“四妹妹!”容筝追上来,指着自己,“你别不知好歹,你看看我,便知你今后的下场!”
容瑾忽的顿住步子,面色冷然道:“我知大姐姐是何意,可那是我的事,不必姐姐费心。”
若这辈子不能嫁给程宗纶,嫁给旁人,位高位低有权没权的又有什么要紧?
容筝丢了个白眼,心道你当我愿意费这个心呢!她伸手拦在容瑾面前,“这么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妹妹你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没有嫁高门的心思,可难道你愿意自己的婚事由太太摆布么?太太向来不喜欢咱们两个庶的,既给我指了个商户人家出身的,又能给你指什么好的?你就乐意一辈子活在太太的手掌心里?我是万事已定,由不得我了,可是妹妹你还没定呢!你这个模样往那里一站,至少得有一半公子偷眼瞧你,保不准过个几日便有人上门提亲,如此你也不必非得在太太看中的人里挑不是?”
容瑾不禁讶异,这大姐姐在自个儿婚事上的小心思倒是不一般的多,想必这些招都用过了罢,只可惜造化弄人。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容筝微侧过脑袋,神色尴尬。
容瑾再望向水榭,绿柳掩映芙蓉面,一身簇新的蝶戏水仙漩涡纹纱裙的柳二小姐,与高她一个脑袋的程宗纶并肩而行,一个笑语连连,一个垂头不语。
容瑾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盯着程宗纶,好一会儿,笑色渐失,像一具抽去灵魂的躯壳。
“大姐说得对,我们进去罢,”她忽而主动挽住容筝的手。
未及容筝反应,容瑾便将她拖着进了听香榭,恰好迎面碰上了程宗纶和柳二小姐,程宗纶定定望着容瑾,神色尴尬,容瑾却从从容容地朝二人一福,随后与容筝退至一旁,让出路来。
程宗纶眼下真想跃过栏杆跳下去,他才同容瑾说了那些话,眼下又与另一个女子并肩而行,无论是谁只怕都对他寒了心罢,可这是他娘的意思,他不能忤逆。
于是他在与容瑾擦身而过时微微抬起手,以指尖与她的手相触,只轻轻那么一拂,谁也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容瑾却是僵住了,觉着他那触碰自己的食指是一根冰凌,消解了她的燥热,接着她整个人便被清凉激醒了。
“四妹妹,你发什么愣,走啊!”容筝用手肘捅了捅她。
容瑾猛然回神,哦了一声,这便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她想回头望一望那人,可她攥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能,绝不能回头,回了头便输了。
终于,她疾步快走,一口气挤进了人堆里。
“走这么快做什么?”容筝伸手拉着容瑾,指着那倚靠黛色栏杆的一位紫衣公子道:“那位,你看清楚咯,是武安候的嫡子,将来要袭爵的,你去那儿走走,假意与旁边那吴四姑娘打招呼,快去!”
“吴四姑娘?我与她不过在程家寿宴上一面之缘,这未免……未免也太……”
容瑾脸都憋红了,她望了一眼吴四姑娘,还有正与她说话的容清。
“你呀,脸皮子忒薄了,二妹不也在那儿么?你便假意去与她说话,快!”容筝将她推出去。
容瑾却是被推出去两步后,僵僵立住了没好意思再往前去,若前头站着的是程宗纶,她厚着脸皮就去了,可惜那不是。
于是容瑾回头冲着容筝轻摇头,瘪瘪嘴做出不情愿的样子。
容筝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她,就差没向她翻白眼了。
然而此时,容瑾却发觉容筝身后,那一对刺眼的“璧人”又走回来了,程宗纶虽然仍冷着一张脸,却时不时会答上那柳二小姐一句。
胸中忽的燃起了一团火,醋意直涌到口边,她恨恨揪着帕子,回身便走。
然而谁曾想正与友人说话的白柳却是一眼望见了她,眼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接着便是上下打量,再也挪不开眼了。
“姑娘是谁家小姐,怎的从未见过?”白柳挥扔下与他说话的几位友人,走上前来,骨扇一阖,伸过去挡住容瑾的去路。
容瑾脚下一顿,抬眼……
哟,真是好一张干净的面皮儿!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个个都白,可能白成牛乳一般的恐怕仅此一人。而且一个男子,却生了双狐狸眼,单眼皮,看人时面带三分魅意,然而那媚意绝不谄媚,而是高高在上,不容人触碰的。
容瑾不由感叹,如此相貌,扎在人堆里,一眼望见的便是他了。
“见过公子,”若弗向他一福,莞尔一笑道:“小女容瑾,今儿这喜宴便是为我正则哥哥办的。”
“原来是林家小姐,”白柳手中骨扇“啪”的一声撑开,轻瑶着,他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起她,连连颔首道:“四小姐,白某为你作一副画如何?”
容瑾愕然,初次见面,才说两句话,便说要为她作画?这人真是一点儿不客气,丝毫没有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