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识趣地站在十步开外跟着走,父女两个散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爹爹是为太太的事烦忧么?”容瑾试探着抬起脸望他,廊上灯火倒映在她眼中。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林潜语重心长道:“你也将要及笄了,今后嫁了人,在夫家得好好侍奉,当好一个家,你那两个哥子若要托你的关系,你帮衬些,若向你开口借银子,你大可不必理,拿夫家的钱贴补娘家,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容瑾知道父亲是有感而发,定是太太借了银子给二舅母。她想套出究竟借了多少银子,于是故作天真道:“这有什么的,大哥二哥是都我的亲哥哥,借个一二万两的怎的不成?”
“一二万两便罢了,若是六七万两的借,借了不催着还,还越借越多填无底洞,岂不是要把家底儿掏光了?”
容瑾长大了口,险些没惊呼出:这么多!
林潜渐而停下步子,双手扶住栏杆,重重拍了几下。
静谧的冬夜里,那吧吧声尤显响亮,听得容瑾的心也跟着颤,她忙拉过林潜的手道:“爹爹别气,若是以后哥哥们问我借六七万两我不借就是了!”
林潜没言语,仰头望着那轮明月,思绪似被带向别处。
容瑾也顾不得是否唐突了,径自问道:“可是太太借了六七万两银子出去,才惹得您不高兴,今儿万寿堂里没出什么事儿罢,爹爹?”
“你怎知晓?”林潜警惕地调头看她,眼底一抹厉色。
容瑾立即低下脑袋对手指,嗫嚅道:“其实府里早传得沸沸扬扬了,要不爹爹您索性都告诉我罢,兴许我还能同您一起想法子呢!”
林潜嗤的一笑,“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想什么法子?”说罢又摇头叹息了一回,大约是憋得太久了,他到底开了口。
原来朱氏三年前便借了五万两银子给她二哥哥。那时她二哥才被罢官,消沉颓废,饮酒度日,好不容易振作起来,说想做点儿药材生意,家里大嫂管账,说至多只能拿出一万两,秦氏为了让自个儿爷们儿能重新立起来,不得不求到朱氏名下。
林家与朱家不同,朱家只有田地庄子,林家却不仅有十几个庄子,长宁街上还有好些铺面,且翰林院那清水衙门比不得都察院,是以林潜礼也收了不少,于是渐有富余,五万两银子于林家不算多。
朱氏最见不得又跪又哭的,且看她还带了据说有养颜功效的紫河车来,她心肠一软便应下了。
可原先的银子还没收回来呢,昨儿她又借了一万两。
公账上忽而支出一万两,账房嘀咕了两句,恰被林潜听得。
他信得过朱氏,素来不查账的,当日却悄悄查了账,这才发觉几年前的五万两银子还没销账呢,这又借出去一万两!不仅如此,这三年五六个庄子欠收,商铺也关了两个,林潜大为震怒,当夜便与朱氏吵了一架。
屋漏偏逢连夜雨,次日老太太又被朱氏喝紫河车气得险些没晕过去,林潜便是再敬再爱朱氏,也忍无可忍了,于是就在万寿堂进行了一次清算。
老太太得知儿媳妇把家当成这副样子,说要收回账本,今后府里的财政大权全权归她,朱氏从此便安心相夫教子,家不必她管了。
林潜也没想到会闹成这般局面,将朱氏的掌家权剥夺了,朱氏还如何在府里立足。
林潜因着当年朱氏下嫁他,本就十分愧疚了,自然不能亏待她,于是求老太太网开一面,把老太太气得要请家法打醒他这个不孝子。太太姨娘和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求老太太息怒,这才暂时搁置,预备明日再议。
林潜正是因此睡不着,才过来走走的。
“也就是说,爹爹只是想给太太一个教训,可祖母必要夺了太太的管家权,您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容瑾眨巴着大眼睛望向林潜。
“算是罢。”
“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容瑾拉着林潜在廊上的坐凳楣子上坐了,小大人一般分析起来,“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理”字,如今是祖母占了理,所以爹爹和太太没法反驳,可若是理在太太一边,那便全然不同了。”
林潜微讶,盯了容瑾一会儿,才捋着络腮胡子颔首道:“这话没错,只是太太她就不占理啊。”
“那好办呀,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就是了!”
林潜捋胡须的手一顿,哭笑不得,“徐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容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是无师自通,爹爹您听我把话说完,”容瑾站起身,掰着手指道:“这头一宗就是赶紧让舅母把银子还上。”
“若能还上银子,你舅母也不会拖到如今了,况且这事儿不能告诉岳父,他一把年纪了身子吃不消,”林潜神色黯下来,拍拍容瑾的肩道:“行不通。”
“先前我在徐家巷时,徐家姑妈做生意的,时常周转不开,她便去当铺把自己那一箱子的嫁妆押上,先把银子给补齐,半个月后收回银子再把东西赎回来,如此便解了燃眉之急。祖母查帐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您先让二舅母按着这法子暂时周转一下,或者您自个儿周转也成,先把银子“还”上,再让二舅母亲来府里给老太太致个歉,如此不就好么?”
林潜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