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容与指着容筝和容辞容瑾,胸口剧烈起伏,大喘着气,后退两步几要昏倒,幸而被贴身丫鬟扶住了。
容清久久不言,任由她们讽刺容与,不过现下热闹看够了,再袖手旁观下去只怕要闹大,于是她忙走过去帮着搀住容与,连连拍着她的背道:“妹妹,你歇歇气,进里头暖和暖和,”说罢与那丫鬟一同拉着她进了左梢间,安慰了好一阵。
这时候容筝疾步走过来,大手一挥道:“帕子我不要了,四妹妹你快说说那王寡妇是什么意思,怎的就把容与气成那个样儿了!”
一听说不必绣帕子了,容瑾喜得几乎要蹦起来,这便将这故事告诉了她。
大英的高祖皇帝李牧草莽出身,自幼家贫,邻居是个寡妇,素日爱占便宜,没少拿李牧家的物件,还常常辱骂李牧他娘,也即后来追封的懿仁皇太后。
后来李牧出息了,由将军一步步做上了皇帝,这个王寡妇便来求他,说自己在他幼年时对他家多有帮扶,该分得几个庄子才对得起她。
高祖皇帝怎会答应,然而那时正是新旧交替之时,权贵门阀不满这么个江湖草莽做皇帝,便借言官的利嘴将此事夸大,攻讦新皇忘恩负义之人。幸而有个六品小吏是皇帝乡邻,初时不做声,后来看不得他们颠倒黑白,便站出来为皇帝作证,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如此才堵住了那帮旧权贵的嘴。
一个女子险些引发一场朝堂上的动/乱,是以这故事便流传了下来,而方才容辞借此讽刺容与,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却说上回万寿堂里老夫人利用容瑾绣帕子一事针对朱氏,最后朱氏歪打正着了结了两桩案子,连林潜也过去向她致歉,吃了几回闭门羹后仍契而不舍,算是给足了朱氏面子,是是以她近来心情大好。
朱氏认为那主意应当是陈姨娘为救正铎想出来的,不是容瑾这小丫头片子的手笔,她不过是正好被挑去挡风的罢了,如此朱氏反倒不追究容瑾了。
眼看便到了十一月下旬,朱氏已着手准备年节了,这时候她弟妹秦氏忽而携了长子过来瞧她。
“来瞧我?”朱氏正翻看容清交上来的课业,她蹙眉望了孔妈妈一眼,哼笑道:“也不知是瞧我还是瞧银子,罢了,把容清她们都叫过来罢,也是有大半年没见了。”
朱氏说罢转到螺钿大铜镜前,用木梳篦了篦两鬓,任由孔妈妈为她披上银鼠皮披风。被这灰色一衬,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显老,朱氏唬了一跳,手脚冰凉,忙让孔妈妈换了紫貂大氅过来。
朱氏最怕老,每回去万寿堂请安回来,她都得照一照镜子,生怕自个儿变成老太太那模样。她想,若有一日自己脖颈上都是深深的纹路,她还不如用剑抹了脖子。
她并非怕色衰爱弛,就是天性看不得凋败,是以院子里栽的都是些四季常青的树,花也都得在萎谢前尽快掐了。
可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着自己到底老了,她这辈子开得最盛的时候过去了。
其实不仅人会老,家也会,譬如朱家,一门三翰林,何等荣耀,即便在史书上也得记上一笔,可盛极而衰的势头是必然的。
朱氏的父亲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京中寻常这个年纪的早已致仕,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可朱翰林的嫡长子资质平庸,如今只任一小小奉议大夫,朱翰林托举了这么些年也没把他举上去,所以他不能退,他宁可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也得把儿子的官途给踩踏实了。
朱翰林的庶子起先在太医院供职,宫里头水深,后被人构陷脱不了身,于是自请辞官。在府里消沉了两年,后才在京城盘了几个药材铺,几年下来却又赔了个精光,到了近两年从林家借了不少银子,这才渐有起色,今儿来的便是他的夫人秦氏及其嫡长子朱必由。
“二嫂子,今儿怎么得空来看我!”朱氏趋步迎进暖阁里。
暖阁里烧地龙,两扇门关起来,只半支着个支摘窗,有丝丝寒风溜进来,秦氏便拘谨地坐在东侧云头塌上,风口正对着她,吹得她两侧发丝缭乱,忽冷忽热的。然而她不敢去关窗,因她记得朱氏最不喜闷着,即便冬日也得开半扇窗透气。
而秦氏身边还站着个较她高了个头的朱必由,他男生女相,很是斯文,见了朱氏便朝她拱手问安称姑姑。
朱氏含笑着打量了他一眼道:“半年不见又蹿高了,只怕今后要同你大表哥一样!”说罢便吩咐孔妈妈把人领去白苏斋见正则。
待花厅里的丫鬟都被支出去,秦氏才神秘兮兮地从带来的花鸟纹红漆提匣最底下一层拎出两包牛皮纸扎的药材,放在红木几上轻拍了拍,绣帕掩口,悄声道:“上回带来的用完了罢,这是新进的,够用半年了,你晓得,我们开药铺的也没旁的送你,就这几样你可别嫌弃。”
朱氏警惕地左右瞧一眼,迅速抓了这两封药放回提匣里,把盖子盖上,这才松了口气。
“小姑子你怕什么,别说包得这般紧密了,便是被人瞧见了谁还敢说你的不是不成?你可是林府主母,哪个小丫头的身契不在你手里攥着,哪一锭银子能越过你的手掌心去,”秦氏露出谄媚的笑。
“这回又是来要银子的罢?”朱氏面色沉凝,端起参茶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