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当夜被雀儿扶回院子后,次日一早起身时便觉身子绵软,脑袋昏沉,却只当自己是昨儿太累了,于是灌了两杯热茶,谁想请过安后一回来她便受不住倒头便睡,一睡睡到午时,直到雀儿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她几乎已经两眼抹黑了。
“小姐您是怎的了?”雀儿见容瑾两片面颊红得桃子似的,忙凑过去探她的额头,不由呀了一声直呼好烫,于是忙摇醒迷迷糊糊的容瑾,关切道:“小姐,您快醒醒,奴婢这便去请大夫!”
容瑾强自睁开眼,脑袋重重一点示意她去,又自己探了探额,果然烫手,想来是昨儿下了水,回府后又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着凉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瘪瘪的荷包,心叹又得破费了。
雀儿走后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红袖遣人去饭厅里回了太太今儿午饭不去用了,而后她拧了帕子过来为容瑾敷额退热。睡梦中容瑾一直在喊娘,还拉着红袖的手不放,红袖任由她拉着,默默的,这时她竟对这新主子生出怜悯,然而也只一瞬,恰好这时候大夫到了。
接着便是把脉开方子等一应事宜,容瑾被几人的说话声吵醒了,微微睁开眼,隐约见着红袖掏了一两银子给那大夫,还问他:“小姐她到如今还未来月事,不知可要不要紧?”
容瑾不由腹诽:这红袖可真细心,才来一个多月,便晓得她至今尚未来月事。
容瑾没听见那大夫怎么说的,又睡过去了。
直到入夜,被强灌了一碗药又出了一身汗她才醒过来,一睁开眼不是问别的,先就拍着肚子喊雀儿做一碗粥来,她都快饿死了。
这倚梅院的灶房做不了什么大菜,一碗粥还是能做出来的,待雀儿走后,容瑾伸了个懒腰,把红袖叫进来,先谢了她替自己垫银子,而后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向来给大夫来诊脉都是给一两银,你可没多给罢?”
红袖瞧了一眼她那瘪瘪的小荷包,没好意思收银子。这回她更笃定了,这鸿雁斋只怕连老鼠也懒得光顾,亏得太太还以为她藏了银子呢!
容瑾虽穷,却也不至于让个丫鬟接济,于是无论如何把这银子塞给了她。
幸而药材都用公中的,不然容瑾这点银子恐怕连病也治不了了,现下她兜里就只剩下二两,这个月的月钱得月中才发下来,还得等上几日。
然而费钱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三日后容瑾身子终于好些了,去领冬衣回来的雀儿却到容瑾床前诉委屈。
原来太太以料子不够为由克扣了他们院里丫鬟们的冬衣,说是正遣人去赶制第二批,大约过个七八日便到了。不过容瑾的冬衣却是领回来了,统共五件,都是夹棉的袄子,花色也清新淡雅。
是以雀儿抱着主子的冬衣回来时,院里丫鬟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却也不好说小姐的不是,只能有意无意挤兑一下雀儿,雀儿嘴笨,哪里说得过她们。
“这点小事儿你别气坏了自己,”容瑾从她手里接过药碗,透过窗眺了眼外头的天,云幕低垂,天儿阴沉,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外头那光秃秃的枝桠嗒嗒作响,若是一场雨落下来,便是真正入冬了。
“小姐您别忧心,其实大家伙儿还有去岁的冬衣呢,先拿出来穿,过了十天半个月冬衣下来了,再洗换新的不就成了?”雀儿将那绣丹凤朝阳的绒被掖了掖。
容瑾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苦涩的汤药,眉头蹙得老高,心里却在忖着太太为何不发冬衣。
自己接二连三地碰了太太的晦气,此事不能再声张了,不然不是当着一府的人挑明了跟太太对着干么?可是太太那儿说是七八日后会发下冬衣来,谁晓得究竟发不发呢?天气可不等人,若是不发,那时候丫鬟们穿旧衣裳,人家院里的见了必要看不起她们,容瑾自己受欺负便罢了,不想跟着自己的人再让人看不起。
她将最后一口药汤灌入口,五官已苦得错了位,她用落梅丝绢帕子摁了嘴角,指着八宝柜道:“雀儿你托外院的小卓子把我那几件新得的冬衣拿出去改换了,做六件,若不够,”容瑾又从荷包里掏出仅剩的二两银子,道:“便用这些银子填补上。”
如今她的荷包是彻底瘪了,这半年的积蓄一个子儿也没剩下,她看着这些银子,不由怅然叹了口气。
“大了改小容易,小了改大颇费料子,还费银子,小姐您留着这个罢,我们几个穿旧衣裳不碍事的,”雀儿忙将容瑾的手推回去。
容瑾却不由分说塞给她,语重心长道:“这不仅是衣裳,也是你们的体面,赶紧去办罢,银子就是拿来用的。”雀儿这才接过银子出院办差去了。
容瑾抚了抚自己的荷包,这六两银子够寻常人家两口人一年的嚼用了,可在这富贵牢笼里六两当六个铜板用,随意使两下就没了。
她忖了又忖,深觉自己今后得赚些银子贴补,不然下回再遇见程家寿宴上打赏的尴尬,靠那几两月例银子够什么使啊!
曾经在徐家,有周姨娘接济,徐家又是做脂粉生意的,日子倒不错。不过容瑾幼年时徐太太常哄她让她学打络子,绣花,说要寄给她娘亲。她信了,练这手上功夫可比读书用功得多,不过到后头她才晓得,她绣的帕子都被拿去卖了,那时她还狠狠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