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经历了短暂几秒钟的凝滞后,终于在邢霏伸向半空、似乎是想抓住什么的那只手收回的那刻有了松动。
孙科长趴在地上,脖子在墙角的夹迫下呈现出一个90°的直角,邢霏的手就在距离直角三米远的地方犹豫地做着抓握,最终还是收回来,重新把行李箱拉在手中。
“我上岗去。对、对不起。”使劲儿地把那声道歉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脸色绯红的邢霏偷摸拽起箱子,然后撩了。
灯火通明的走廊里,一个才在财务室盖好章出来的辅导员正埋头研究着工资条,冷不防就听见一串急速的轱辘声。
学校最近正闹怪事的时段,年轻的导员虽然不清楚情况,心也是毛毛的,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哪个亡命徒把车开进楼里,赶紧边躲边拿眼朝四周看去,可等了好久,久到轱辘声都远了,也没见有什么事发生,确认再三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这一看,竟发现孙科长孕妇似的杵腰站在走廊那头,骂骂咧咧,听内容像是在说要开除谁?
“男生宿舍那边现在人心惶惶的,宿管阿姨都是高危职业了,孙科长这是要开除谁啊?”
差不多的问题此刻也正被邢霏考虑着。
要知道刚刚那一下出手并不轻,她真怕因为自己这一下把宿管阿姨的岗位打没了。
箱子里面壁的傅绍言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声响,奇怪地问她在干什么。
“收拾屋子。”来之前邢霏就提前做好了准备,能遮挡窗子的布幔一块一块的早就叠的整齐地放在包里,这会儿拿出来,再一块一块地盖在玻璃上,最后用木条咚咚咚固定好。
傅绍言看不见,仔细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她在干什么,于是边揉着发麻的脚踝边问她,“你刚刚不还担心人家把咱们赶走吗?”
“越是担心越要做。”忙活了一会儿的邢霏头顶上已经开始冒汗,她一边擦,一边半跪在宿管室窗前的桌案上调整着门帘的角度,“你没听过沉默成本这个词吗?只要我尽量多地改造这个屋子,给他们后续赶我走时增加难度,我留下的可能就越大。”
信誓旦旦的说辞让傅绍言想笑,他蜷缩在箱子里,撑着下巴的指头来回摩擦着嘴唇,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种想法里的天真告诉给她。
也是在他犹豫的时候,在尝试钉下最后一个钉子的邢霏突然动作一滞,石化了。
而在她面朝的方向上,一颗猛然探进来的脑袋也被面前这个乌漆嘛黑的“大脑袋”吓了一跳,正张大嘴巴,一脸傻样地看着她,半天才说了一句:“怎么是你啊?”
自从刚刚在操场边上那匆匆一面,彩条裤就对这个打扮怪异的女生有了兴趣,所以这会儿再见,他整个人都说不出来的兴奋。
宿管室的窗子太小,限制了他的个人发挥,所以伸了半天脖子的他发现了这点后,索性又原路退了回去。
邢霏看着面前的布帘,正琢磨着是她眼花幻视了,还是碰上神经病了,房间一侧的房门又被人推开了,彩条裤半个身子探进来,在确认看清邢霏的那一秒,他脸上的表情更兴奋了,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嘴巴跟挺机关枪似的开始朝着邢霏扫射起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怎么来男生宿舍了?不怕宿管阿姨骂人吗?”
“鹅……”连珠炮似的发言让邢霏想开口都有种插不上嘴的感觉,没办法只能等眼前这位说到口水干了才开口指了指自己说我是新来的宿管。
年轻的声音当即让彩条裤傻眼在当场,他不敢置信地把邢霏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圈,这才结巴着开口:“不是,你多大啊,来给我们当宿管?”
“中专毕业,找不到工作,就来了。”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平时让邢霏应付一些陌生人,她的社恐症总是不可避免地就发作起来,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当对象是远离自己圈层并且年纪还比自己小的臭小子时,她又应对得很自如,为什么会这样呢?邢霏解释不清楚。
但有点她是清楚的,那就是眼前这个一看就有点游手好闲的大学生欠教育。
看着目瞪口呆的大学生,邢霏半点都没客气地直接上前几步,用气势把人逼出了房间,“怎么?有意见?有意见可以向校办提?还是说你想试试我这个岗位?”
不大的个头说出来的话却有着足够的气场,当时就把彩条裤怼得没词,只能傻乎乎地站在门外,眼睁睁看着邢霏把门关上。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彩条裤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人瞬间有点儿懵,要不是去洗澡的室友抱着脸盆冲过来喊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要在那儿站多久呢。
“大棚,杵着干嘛呢?跟痴呆似的。你的水卡,该充值了,真是的,知道你这里就剩三十多我就不问你借了,害得我差点带着沫子出来。”
室友自顾自地在那儿埋怨,压根儿没发现被他叫做大棚的男生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身后大门处,同学人来人往,去吃早饭的和吃过早饭的人都勤快地扒拉起门前的军绿色棉帘,进进出出的动作直接让才洗过澡的人冻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