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苒就只是依照哥哥的指示面朝下趴在专用的床榻上,随后脖颈一凉,后颈处像是被小虫子给叮了一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到任秋时气定神闲的声音响起:“好了,不过还要在这里等半个小时,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任冬苒愣愣地爬起来,缺了一截的左腿有些呆滞地在空中摇晃:“啊?这就……结束了?”
“对啊,毕竟这个芯片面积不大功能也不算复杂,所以不需要打麻醉开颅什么的,”任秋时将妹妹的义肢放在她手边,拉过椅子坐在她的床边,“芯片需要一会儿来和身体进行融合,所以三十分钟后再装义肢就行。”
“哦哦,”任冬苒双手撑在床沿,完好的右脚轻轻点了点哥哥的腿侧,“那等出院了之后,我的治疗……是不是就算结束了?”
“唔,差不多可以这么认为……但你还需要每天完成足量的复健训练,然后每隔一个月来这里复查一下。”
“噢……”任冬苒莫名觉得自己像是领了作业的学生,还没来得及感慨假期的美好就不得不投身于书桌。
被妹妹这副沮丧的模样逗笑,任秋时揉揉她的发顶:“放心吧冬苒,我会督促你的。这周的训练最好还是去复健室完成,不过我们的新家通勤很方便,我也会陪你一起来的……而且相对来说你的恢复情况已经不错了,所以估计下周开始就可以考虑选择更加生活化的地方……”
任冬苒扁了扁嘴:“哥哥,你听上去就像假期还要学生返校并且检查作业的老师一样。”
任秋时笑着摇了摇头,手指点点她的膝盖,站起身:“好了,差不多可以装义肢了。冬苒,还记得怎么装吗?”
“当然。”任冬苒侧过身,单手拿起义肢对准左腿,然后仿照记忆里哥哥先前的操作,三下五除二便穿戴完毕。
下地时虽然难免有些紧张,不过好在昨天才刚刚罩着网兜的练习过一次,只不过换了个运作方式,倒没有给任冬苒带来多大的适应难度。
跟着任秋时走向餐厅,任冬苒觉得自己的脚步简直有些飘飘欲仙——纵使哥哥说她昏迷了整整三百多天,可她才醒来三天便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这几乎快给她营造出一种“其实人生就是如此简单!”的错觉。
脑海中混杂着潮湿水汽的记忆在饭菜的氤氲中变得朦胧,仿佛那些确切发生过的痛苦才是真正由她虚构的梦境。
吃完午饭,任冬苒摸着有些圆滚滚的肚皮,又在任秋时的带领下完成了几套自测问卷和其他身体检查。
各项结果刚一出来便交到了任秋时手中,哥哥又被伊迪兰斯教授叫走讲话,任冬苒便只得独自一人提前回了复健室,忍受着不绝于耳的鬼哭狼嚎,继续自己那过分平淡的训练。
她按照哥哥写下的复健日程,刚完成了一小半准备看会儿风景休息休息,就感觉自己脚畔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可以帮我把那瓶水递过来吗?”
任冬苒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棕褐色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尽管似乎遭受了巨大痛苦浑身是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男生的声音却依旧干净清澈:“就是在你脚边的那瓶,可以吗?谢谢。”
任冬苒还是头一回尝试戴着义肢蹲下,好在虽然过程有些僵硬但结果完成得不错:“给你。”
“谢谢,”黑白分明的眼瞳弯成两道月牙,对方接过水,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你是新来的吗?我叫颜宗,你叫什么?”
任冬苒其实不太喜欢与陌生的异性交谈,但还是抿了抿唇和他互通了姓名。可还没等她想出一个完美的理由从这段对话中抽身,颜宗便自顾自地讲述了他在一次意外中左臂肌肉撕裂的事故。
他朝她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来这也是复健来的吗?我昨天好像也看见你了,跟你一块儿的是你的主治医生吗?还是疗养师?”
对方连珠炮似的提问让任冬苒有些无所适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根本没有从梦境中简单的人际关系中彻底剥离,只得试图用吞咽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无措:“啊……那是我哥哥。”
“这个,”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义肢,“假的。”
颜宗的嘴巴立刻张成了一个圆鸡蛋,任冬苒可不想听别人莫名其妙的关心或垂怜,便急急将他的话堵住:“这是我哥给我做的仿生义肢,厉害吧?”
任秋时怀着沉重的心情拿着一叠报告推门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自家妹妹正眉飞色舞地向一个陌生的小孩……大力吹嘘她哥哥的专业技能?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哭笑不得地走上前,拍拍妹妹的肩膀:“冬苒,复健得怎么样啦?”
虽说是夸人被抓包,任冬苒还是有些不自在:“啊……哥哥?已经完成一半了,我稍微摸会儿鱼……嘿嘿。”
任秋时摸摸她的脑袋,扬起标准的微笑朝颜宗颔了颔首,然后轻轻捏住妹妹的后颈托着她走到下一处器材前:“时间不早了,继续吧,早点结束了我们好去吃晚饭。今天带你去餐厅吃吧,怎么样?”
“好呀好呀,对了哥哥,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