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了解一个人,其实与相处的时日长短关系不大,有些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却始终不懂对方的真实性子,她所看到的,只是一张面具,
“你只在乎你的规矩,从未不会考虑永琏的想法。就因为道士的一句话,你疯魔了那么多年,不许他跟永璜相处,就连容瑜和永璋,你也不许他们说话,除了永珹之外,永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自私的剥夺了他的兄弟亲情,成日的将他禁锢在你的身侧,给他立规矩,下禁令,你总觉得自己给了他最好的一切,却从来没想过他过得有多么压抑!”
为人父母者,不都是望子成龙吗?妤瑛认为这无可厚非,“他是你唯一的嫡子,我当然得严格要求他,让他成为最优秀的孩子,难道这也有错吗?”
“在功课上严格要求是没错,但你莫忘了,他还是个孩子,永璋可以随意玩泥巴,永琏却不可以,除却读书习武作画之外,他不可以有他自己的爱好,你认为他身份高贵,不该做那些庸俗无趣之事。偶尔逛个御花园,你却要求他必须吟诗作画。
他对你的要求只能服从,不能反驳,你认为这是乖巧,实则你早已磨去了他的棱角,他变成了你想看到的样子,代价就是失去了快乐。”
弘历的这番话使得妤瑛大为不解,“皇上您平日里那么繁忙,根本就不关注永琏,您怎会知道这些?”
“这些皆是他昨晚跟朕说的,他大约也晓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从前弘历也不了解永琏的真实想法,他一有空就会去陪玉珊母子,几乎不去长春宫,见永琏的机会少之又少,只有偶尔去上书房视察时,他才会过问永琏的功课。
他们父子之间的联系仅此而已,昨晚大约是两人说话最多的一次,那时弘历才真正理解这个孩子真实的内心世界。
永琏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可母亲对他期许太高,管束严格,父亲又时常忽略他,他看似拥有最尊贵的地位,和最好的一切,实则他什么都没有,他的内心一片荒凉,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
弘历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而妤瑛也从未真正了解过永琏,偏她自以为是,弘历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尽数相告。
妤瑛实难相信,只因弘历之言彻底颠覆了她对儿子的认知,
“我才是他的母亲,这些话他应该跟我说才对,为何他从来不曾告诉过我?”
“说了又如何,你只会跟他说,他是嫡皇子,与常人不同,理当刻苦奋进,才能博得他皇阿玛的欢心。”
那还不是因为他独宠苏氏母子,妤瑛争不过苏氏,只能鞭策儿子,“但凡你对他多一丝关怀,我也不至于这般严格的要求他。”
妤瑛对他的指责,弘历并不反驳,但有些事,他必须说清楚,
“我是失职,可我为何不来长春宫?还不是因为你在景仁宫中安插眼线,因为你迷信道士之言。
道士说戴着平安符,远离永璜就能保平安,永琏倒是照做了,为何平安符没能保住他的性命?若那道士的话那么灵验,是不是天下人都去求道平安符,便可长命百岁?”
弘历的连番质问问得妤瑛哑口无言,她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我的儿子那么乖巧,平日里也没什么大毛病,怎就一病不起了呢?我没想给他压力,我都是为了他好啊!他为什么不理解我作为母亲的一片苦心呢?”
受了刺激的妤瑛心痛头也痛,一口气缓不上来,竟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吓得冬凌赶忙去扶,“娘娘,娘娘!”唤了几声不听应腔,冬凌紧张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她晕倒了!”
弘历见状,一派漠然,依旧负手而立,并无近前关怀之意,冷声吩咐道:“送皇后回长春宫,宣太医为其诊治。”
待宫人将皇后扶走之后,弘历这才转过身来,但见永璜早已满面泪痕,自责不已,
“皇阿玛,儿臣是不是不该过来,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这般生气。”
如今永琏已经没了,自此以后,弘历再也不会顾忌妤瑛的想法,
“皇后的态度你不必在乎,朕说你能见,你便可以见,你有什么话想跟永琏说,都可以说出来,朕先出去,到外头等你。”
即便永璜只是个小孩子,弘历也愿意尊重他,给他一个告别的机会。
眼前就是永琏的金棺,一条鲜活的生命溘然长逝,永璜始终难以接受,仿佛永琏跟他说话的场景还在昨日一般。
犹记得他临去避暑山庄之前,永琏找到他,送给他一个檀木莲蓬,当时他不敢收,便婉拒了,还对永琏说,以后不要再找他。
永琏笑容渐消,满目失望。就在永璜狠心转身之际,永琏忽然将他叫住,
“皇兄,我知道你顾忌我皇额娘,所以不敢理我,这个莲蓬就放在这棵树下,你若是喜欢,就将它带走,若是不喜欢,那……那便罢了,我不强求。”
永璜忍了又忍,终是没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可他走了一半,实在心生不忍,遂又拐了回去,此时莲蓬还在那儿,永琏已然离开,永璜小心翼翼地将那莲蓬自飘落在地面的树叶间拾了起来。
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