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三月初。
大员岛。
鸡笼南边,大约三百里,有一座名为胡家庄的庄子。
庄户两百余,八百多口人。
正午时分,庄子中央,一间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的三进宅院外,一群瘦骨嶙峋,满面菜色的人站在高墙外静静等候。
在这乡间村落,面前这间三进宅院颇为气派,放眼望去,与附近简陋的土坯茅草房形成鲜明对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嘎吱一声,朱红大门敞开。
一群青衣小帽,手持长棍的仆人率先走出来。
紧随其后,一位身穿青丝直裰,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走出。
这时,死气沉沉的人群前方,一个瘦高青年赶忙来到少年身旁躬身道:“少爷,共九十四户,四百十五口人,是我们此行在闽南招募来的流民,按照少爷你提出的要求,有二十几户匠人符合要求,他们与其他人一样,都是拖家带口来的。”
少年顺势拍了拍面前青年肩膀,夸赞道:“你办事很不错,少爷我始终放心。”
“小的应该的,应该的。”被一番表扬,青年腰弯得更低。
说着他一脸严肃介绍道:“你们都记住咯,这位是我家少爷,胡家庄主人!”
人前两副面孔,在青年身上展露无遗。
少年姓胡名煜,胡家庄三千多亩土地拥有者,子承父业,还兼职胡家庄庄主。
同时,他还是一位灵魂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见过东家!”
“见过东家!”
效果立竿见影,屋外众人纷纷恭敬行礼,眼里满是畏惧。
胡煜朝人群微笑示意,开口道:“庄子会为你们提供耕牛,种子,农具,十亩开垦好的地,以及前期生活用度。
这些不属于借,我会折算干谷卖予你们,后面用地里产出慢慢偿还,地租一亩地为四斗五升,你们觉得可合适?”
“合适,合适。”
“我们都听东家的吩咐。”
闻言,刚才还暮气沉沉的一群人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别说提意见,这待遇,他们都快把胡煜与那救苦救难的菩萨做对比。
在相比较于闽南地主老爷动辄一石起,更有甚者收取超过半数的重租,并且不包括苛捐杂税,这不是菩萨心肠是什么?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丰收之年也才三石左右,何况是连着干旱两年的闽南。
可想而知,他们听到四斗五升时的心情。
“很好!”胡煜非常满意道:“既然没有意见,各家当家人上前按手印,签契约。”
死里逃生的经历不容这群人生出质疑字据真实性的想法,起码命暂时是保住了,而且在船上的时间,一家老小都吃上了免费供应的馒头咸菜,那味道别提多诱人。
不多时,各家代表在契约上按下手印。
望着众人,胡煜郑重告诫道:“你们切记,没有允许不得私自外出,外边密林中不仅有蛇虫瘴气,还有大量嗜血生番,一但出了庄子地界,谁也保不住你们。”
刹那,一群人刚才落下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可别认为是胡煜吓唬他们,这个时期的大员岛,除了目前开发出来的地区外,基本都属于瘴气弥漫的密林,不是谁都有番人的体质,可谓是危险重重。
见震慑目的达到,胡煜转而笑脸安抚道:“你们也别怕,生番多数时候都在山里,不轻易外出,另外我胡家在这地界也是不好惹的,加上附近熟番与我们关系融洽,你们大可不必担心生番敢进庄子来。”
如此安抚一番,众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这才是胡煜想要的效果,震慑加安抚。
胡家庄地界倒算安全,靠商品慢慢打开局面,胡家几十年间拉拢了聚居区周边部落,将他们培养成了亲近汉人群体的熟番。
然而胡煜清楚,真正对庄子产生威胁的不是生番,反而是天启六年窃取北部鸡笼的西班牙人,毕竟双方仅仅隔着两三百里地。
至于郑芝龙的势力则在笨港,那一带属于汉人较为集中的地区,南部则是荷兰人。
签好契约,轮到安置这批人。
胡煜叮嘱道:“胡安,把他们带下去安顿好,记得按老规矩办。”
胡安,就是瘦高青年,秦煜父亲早年收养的义子。
说是义子,其实就是奴仆。
明太祖朱元璋规定,非勋贵重臣不得蓄奴,于是民间换了个方式,改为收养义子义女,真要逃跑,一辈子都是黑户。
至于大员岛,跑出去怕是见不到隔日的太阳。
胡安领命道:“是,少爷。”
庄子北边,成片帐篷紧靠着低矮土墙,帐篷区对面,是两间间隔四五丈的砖瓦房。入口正上方,分别用红漆写有男女二字。
这里是安置区与大澡堂。
加入胡家庄的流民都要经过这一步骤,才能正式成为一名胡家庄佃农。
“到了,男女分开,跟他们去里面清洗一下身子。”
胡安领着十余家丁,带着初来乍到的一群人,来到砖瓦房外停下脚步吆喝道。
“二十人一组进去清洗。”
砖瓦房外,早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