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妇,起来吃饭,今儿咋了,这么困。”卫翠英喊了两回,她都没起来。
能叫她喊那么多回还不发脾气的,也就冯雪柔了。
卫翠英又去喊了一次,冯雪柔嘟囔几声,没听清。
【娘让我再睡一会儿,不能让娘知道我半夜翻墙出去了。】
“……”
这丫头大半夜出去干啥,当贼啊?
就算当贼偷的也不是自家东西,得了,爱祸祸谁祸祸谁吧,算他倒霉。
不过卫翠英就是想想,并不觉得冯雪柔真能干啥。
“咱先吃,吃完给她把饭放锅里。”
冯雪柔能美滋滋得补觉,冯建华一家子可补不了,一个个眼圈黢黑,都成了眯缝眼,肿的根本睁不开。
更别提冯雪香,脸真成猪头了。
她戴着草帽,临出门在旧衣裳上撕了块布,缝在草帽上,好歹能遮遮,还是挡不住别人异样的目光。
脑袋发沉、头晕脑胀,睡眠不够别提多难受。
她觉得要不了多久就会晕在地头上。
上工前,大队长给他们开了个短会。
“乡亲们,公社下来通知了,说要评比今年的先进生产队、跟先进个人,咱们公社四十六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能报名三个,从里头选五个。想报名的可以跟我说。”
年年评、年年选,并不意外。
“咱生产队这些年就选上一个,就是卫翠英,要不是一个人只能选上一回,肯定年年有她!”
唉,叫其他生产队占了便宜!
要没有这个规定,卫翠英家得奖的搪瓷缸、搪瓷盆啥的,得堆满屋子。
唠了两句就散了,对这个没多大兴趣。
反正就算被填上名字报上去,也没法跟其他生产队比,根本选不上。
冯雪香草帽下的眼珠子转了转。
休息久了,刚恢复下地不少人都懒洋洋的不适应。
过了一个多钟头,齐秋月只听见身后扑腾一声。
“雪香,你咋了!”
她扔下锄头,快跑两步掀开冯雪香缝在草帽周围的布,露出青紫肿胀的脸来,手指头往鼻子眼底下探了探,还好,有气儿!
冯建华也过来了,齐秋月将他推开。
“都怪你!闺女都说了想请假歇一天,你让她歇一天又怎么了?你要面子、让闺女受罪,要是她累出个好歹,我看你上哪儿后悔去!”
冯建华也后悔了,毕竟就这一个亲生的。
“我也不知道她身子骨这么差呀!这孩子真是,不舒服直说,我肯定就让她在家歇着了,要么干活就别那么卖命,非得把自己累晕。”
多亏了卫翠英要会计翻账册,他才想起来冯雪柔小时候就那么能干了。
寻思着自己孩子肯定也不差,不就挨了顿打,伤的是脸而已,这风口浪尖上要是请假,还不知道怎么传。
大队长也过来了,一眼瞅见她胖如猪头的脸,觉得自己脸都疼了。
还是他媳妇好,顶多叫他跪搓衣板,从来不打他脸,太给大队长这个身份跟身为男人的面子了!
下次再跪搓衣板他肯定勤快!
“雪柔没事吧?”
齐秋月语气很冲,“能没事吗,你没看见呀?”
大队长不跟她个女人计较,“你还不弄她回去歇歇喝口水,在这晒着干嘛?要是下午没好也不用来了。”
齐秋月让冯建华帮忙把闺女弄她背上,冯建华想了想没跟着回去,反正他也不会照顾人。
到了家,冯雪香就悠悠转醒,弄不清状况的样子。
“娘,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种地吗?”
齐秋月心疼啊,她的心肝儿宝贝肉!都这时候还想着种地呢!
谁再说她闺女懒她跟谁急!
“你晕倒了!卫翠英那老不死的,还说冯雪柔实诚,她实诚个屁!我闺女才最实在!”
“你说你,不舒服咋就不知道偷懒!”
冯雪香虚弱得笑笑,“那怎么行,都偷懒,庄稼怎么长好。再说咱家正是缺工分、缺粮食的时候。要不是晚上没睡好,也没那么严重。”
顺手给冯雪柔拉了波仇恨。
确实,齐秋月也觉得不大舒服,都怪那死丫头!
“娘就你一个孩子,你好好的就行,赚工分的事有我们,用不着你操心!你在家好好歇着,等晌午娘回来给你做饭!”
齐秋月一走,冯雪香就没了虚弱模样,心安理得补起觉来。
晌午齐秋月要跟陈老赖买两个鸡蛋,冯建华理亏也没再拦着。
煮熟了先滚脸,不热了才吃掉。
每天下午三四点钟,邮递员基本都会经过前进生产队,送信件跟包裹,就算没有他们生产队的信也会路过,因为要去其他生产队只能从这边走。
齐秋月又戴上草帽,在大路的树后等了半天,总算看见那道穿着制服的绿色身影。
每周三,是县报发行新一周报纸的日子。
生产队穷,大多也没有进项,没有必须订报纸的规定,但公社、学校、医院以及一些部门都有这方面的硬性规定。
大队长骑着破旧的二八大杠,急匆匆赶到公社,满头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