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堂上能用之人,实在是太少。或者该说,当用且皇帝敢用之人,这朝堂之上,已不剩多少,否则也犯不上让晏清一个已经请辞的人押运赈灾物资南下。
自先帝登基以来,本是不论贫富选拔人才的科举考场,逐渐成了世家子弟一展身手的天下。
这些人进入朝堂,身上背着各自家族,纵有一两个一心为民的,也少有能在面对家族利益与民众利益冲突时舍弃家族利益的,除非那些他们各自家族上下本就崇尚以民为本的。
但在本就污浊的大环境下,这些世家子弟连同他们身后的家族,都极易受到排挤和打压。
一来二去,寒门无路升迁,忠心无处诉说,才华无缘施展,朝堂之上,世家尔虞我诈纵横,都忙着争权夺利各自安好,还剩下几个一心为国为民者,在忧国忧民前也需得先学会世故圆滑,套上一层真假莫辨的壳子,才能在乱局中保全自我。
从前不知不懂之事,历经一轮生死回归,晏清才真正看清,何为忠骨难居庙堂之上。
自先帝起,武安朝堂乱象便已然开始显现,到如今这个地步,可谓是积弊已久。
第二日清晨,康都城西城门。
晏家军众人都已整装待发,算上原本随晏清回京的晏家军和孟舒澜带回来的赤甲营,整支队伍足有五千人之多。
因刘诏的叛变,眼下晏家军众人暂时由曾成文统管。
眼见着城门吱吱呀呀地开了,曾成文探头看过去,就见一队车马自城内出来,打头的就是晏清。
曾成文正要上去招呼,就被晏清身后紧跟着的队伍震惊得愣在了原处。
且不说那跟着晏清身后的近百人的府兵,那四辆马车是咋回事儿?
看车辙的深浅,这四辆马车头两辆该是坐的人,后面该是家当。
他倒是知道晏清打算带着晏秦氏北上,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四辆马车连人带家当算是少的了。
可这要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他们是要开拔赶往季城筹集赈灾粮款,尽快赶往余淮开展赈灾工作的。
这一路那就是跟时间赛跑,带着载重这么重的马车,这不是闹吗?
更何况侯夫人那是千金万贵的人物,跟着他们一起赶路,能受的住这奔波吗?
曾成文直觉晏清不该是这么不知道深浅的人,但怎么看也无法说服自己,晏清的这个决定没有问题。
等晏清的车马离着晏家军的队伍还有一段距离时,曾成文便先一步迎了上去,瞟一眼晏清身后的队伍,压低了声音,略有些怨怪地对晏清道:“小将军,咱们接下来是要急行军。您这……不合适!”
“无事,他们只随我们到季城。”
晏清知晓曾成文在担心什么,“等到了季城,让红妆带着府兵和部分弟兄送夫人他们回北地。”
说着,晏清又朝着队伍最后的两辆马车扬了扬下巴,“后面两辆车上的是些金银、布帛。时间比较赶,也就能收拾出来这些东西。到季城之后,趁着季城官方筹集粮款的功夫,将金银拿去到城里和周边去收粮,布帛送去城里的绣坊制成成衣。到时候一切拉到余淮去。”
曾成文听的一愣,下意识地问:“两车金银、布帛?”
看那两辆马车的吃重,金银、布帛该是重逾千斤了吧?
果然,侯爷的穷跟他们的穷,还是不一样的。
“主要是前些日子圣上赏下来,给兄弟们分剩下的。”
晏清道,“时间比较急,很多东西也来不及兑换。到时候去了季城,布帛先送去布庄,把那些绫罗绸缎都换成粗麻棉布,再送去绣坊制衣。入冬之后,南方的天气也要降下来了,多血棉衣,也少几个冻死的人。”
曾成文心中一涩,面皮都是一烧。
方才他还觉得是侯爷之前挣的家业藏了私,如今听晏清说起皇帝的赏赐,才恍然间想起这回事儿。
当日皇帝的赏赐下来之后,晏清除了偿还了殷十娘欠朝廷的债,剩下的就让人都发下来犒劳弟兄们。
还是他们觉得金子多烫手,才好说歹说让晏清留了些。
倒是绫罗绸缎没什么人拿,基本都留给了晏清。
军里打仗的人哪用得着那个?
就算是要寄回家里去,也还要担心路上磕了碰了,给弄坏弄脏影响了品质。
却没曾想,晏清这回却是全给捐出来了。
赏金就是他给弟兄们发的,给晏清剩了多少金子他清楚得很。
具体多少斤两没称,但拢共也就两个巴掌大得匣子。
可看那车马的载重,真不是一匣子金子和百来匹布帛的载重。怕是还置换了不少家业,才能有这样的载重。
晏清这波,算得上是倾家荡产了。
曾成文为自己先前的想法臊得慌,当即决定把这次得的赏分出来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回去了得交给自家婆娘。
家里还有六口人吃饭,他总不能打白手回去。
曾成文自问没有晏清那种能倾尽家财的魄力,也因此对晏清更敬佩了几分。
这边曾成文心中情绪变换着,那边晏清还在说着安排:“水涝之地易生热症、瘟疫,到了季城再置办些石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