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钟,沈冤拎了两瓶绵竹大曲和一包卤肉来到了锅炉房。
老屈头一点都不吃惊,那张略带恐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请沈冤坐下,毫不客气地抓起了一瓶酒,拧开了盖子就往自己的茶缸里倒了大半杯,又拿起小碗来,拉着衣角揩了两下,往碗里也倒上酒,递给沈冤。
“这是学校门口‘刘老四’烧卤吧?”老屈头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抓了一块卤肉送进了嘴里。
沈冤微微一笑,不说话,端起那碗就一饮而尽。
老屈头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痛:“酒不是这样喝的,得品。”
沈冤淡淡地说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品,太虚伪做作。”沈冤的声音并不大,老屈头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沈冤说完,老屈头没有搭腔,又喝了一口酒,“啧”了一声:“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可偏偏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唉,谁让我好这一口呢!”
他抬头望着沈冤:“你不像老师,不过这双手却真像是握手术刀的手。”
沈冤笑了:“那你呢?锅炉工老屈头?”
老屈头
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就是锅炉工老屈头,其实你本不该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的。”
说罢他又喝了一口酒。
沈冤也跟着叹了口气:“可你身上却有着什么特殊的东西,它吸引着我,不把它弄清楚我这心里不踏实啊!”沈冤这算是交了底了,他和镇南方通过电话,镇南方在电话里告诉他现在的情势很紧急,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所以沈冤今晚来就没打算和老屈头绕圈子。
老屈头“嘿嘿”一笑:“那一定是你弄错了,我身上除这这身脏衣服和一身的汗臭味就没剩下什么了。”
沈冤喝了口酒,又吃了块肉:“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每个人都有故事,不过我的故事和你没关系,和你要查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这次沈冤的心里一惊,因为在他看来老屈头的耳朵有问题,所以他判断这老头应该懂得唇语,可是刚才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而老屈头头也没抬便接了茬,这说明自己的判断错了,老屈头的耳朵根本就不背,他的听力很正常。
还有就是老屈头就回答也很有水平,他是在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是来查案的,而他老屈头与这起案子没有一点
的关系。
“你能听见?”沈冤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屈头点了点头:“能听见,只是人活到一定的年纪了就不想多事了,所以很多时候都希望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
沈冤的脸沉了下来:“这么说曾诚出事那晚你听到了动静,还看到了什么?”
“恰恰相反,那晚我还真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我能听见,但并不证明我能够听到一百多米外的动静,更何况那是在实验楼的解剖室里。至于你说看见,你自己看看,从这儿看得见么?就算亮着灯我也看不到,隔了一片松柏林!”
沈冤说道:“那昨晚的女人哭声你也没听见喽?”
老屈头略带惊讶地望着沈冤:“女人哭声?”沈冤“嗯”了一声,老屈头说他还真没听见。
沈冤冷笑道:“这是你的地盘,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老屈头往茶缸里倒酒:“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在这儿只不过是混吃等死,想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为什么要管那么多事呢。”
沈冤愣住了,老屈头的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两人都不说话了,老屈头埋头喝着酒,沈冤干脆也只顾着吃喝,这老头还真不
好对付。
沈冤有些怀疑自己这样直接地找上老屈头到底是不是明智。
“你不是警察。”老屈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沈冤说道:“我没说过我是警察。”
“警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查案,为了一起普通刑事案没必要派出你这样的高手到医学院来卧底。因此曾诚的死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刑事案,对吧?”
沈冤眯缝着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得不警惕,这老屈头看来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厉害得多,他看穿了自己的卧底身份,又很轻松地点出了自己不是警察,莫非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是什么人?
“别紧张,年轻人。”老屈头还是平静地喝着酒,沈冤的心里很是苦涩,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老屈头的这句年轻人还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明智,还有,如果你真想查出些什么,以后就少往这儿跑,交给我,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
老屈头的话让沈冤的心里更是没有底,但他却相信老屈头没有骗他。
他也知道就算他再怎么追问,只要老屈头不
愿意说那也没用,总不能对他动粗吧?
“来,喝酒!”老屈头给沈冤的碗里满上:“说实话,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到这样的好酒了。”
沈冤端起碗来一口气干了,老屈头看得直摇头:“你简直就是王八吃大米,糟蹋食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