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欺负
又下几场秋雨,早晚天凉。
上午,尹棘和原丛荆到四合院,看望老爷子,前脚刚迈进如意门,花花就跑过来,边呜汪呜汪地叫唤,边在两人脚旁打转。张姨正弯腰,捡着落在青石板地的银杏叶,尹棘好奇,问了嘴,才知道,她准备晾起来,晒干后,拿来入药,可以治疗胸痹心痛,还可以降血脂。
叶子是金黄的,像把摊开的折扇,颜色比之初秋深了许多,发枯,衬上四合院里的灰垣瓦,黑垣墙,朱红大梁,目及之处,都是饱满的暖调,让人想起最近流行的美拉德色系,但更有中式风格的底蕴阳光照着建筑的廓影,也照得心底很轩亮。北方人讲究贴秋膘。
原奶奶还在世时,赶上立秋,老爷子会带她和原丛荆下馆子,祖孙三人通常会去百年老店烤肉宛,吃顿炙牛肉。老爷子说过,建国初期,烤肉宛的常客里,有梅兰芳、张大千、齐白石,还有个辈分靠后些的作家汪曾祺,他家的位置,就在国会街总店附近,经常去那里大快朵颐。
炙子烤肉要加很多的葱白和香菜,味重,油大,老爷子年纪大了,肠胃变差,不能吃太腻的菜品,便让张姨准备了铜锅涮肉。京城铜锅的蘸料,基本是二八酱,花生酱占二成,芝麻酱占八成。再加腐乳,韭菜花,和现榨的辣椒油,吃起来浓醇香滑。尹棘很喜欢这种蘸料,但知道它热量大,全程都没碰,只象征性地吃了两口涮白菜,一块腐竹,一瓣糖蒜。饭吃到一半。
老爷子眼神关切,看向尹棘:“怎么没吃多少啊,我记得你能吃羊肉的,大了后,怕膻了?'
“不怕膻的。”尹棘笑着回道,“爷爷,我最近要节食,控制控制体重。
老爷子撂下筷子:“都这么瘦了,
还减什么肥啊?再减下去,
人不得脱相了啊。
尹棘解释道:“真人看上去的体形是瘦,但有句话叫,上镜胖十斤,镜头会将面部细节放大的,这脸蛋啊,但凡肿了一点,就会很难看。在拍戏前,我要控制好盐分,糖分,油脂,和碳水的摄入量。’
老爷子拍了下大腿,激得脚边的花花都抖了抖毛,跑开了,他叹气:“唉,这叫怎么回事啊,那也不能不吃饭啊,照这样下去,身体都会垮的。
“爷爷。”原丛荆瞥了她一眼,浓长的睫毛耷拉着,也是副食欲不振的模样,表情懒倦,淡淡地说,“甭劝她,犟得要死,没用。“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老爷子训斥他道:“这事儿,还不都怨你?照你这么说,丸丸早就不好好吃饭了,你还不想想办法,就这么让你媳妇儿饿着肚子?
原丛荆:“..”
尹棘无奈道:“爷爷,没事的,我之前练舞的时候,也吃得不多,而且那个时候运动量多大啊,我已经习惯了,您不用担心的。老爷子只好使唤原丛荆,让他往铜锅里,多涮些青菜豆腐之类的食物,这样,就算尹棘多吃几口,也没什么负担。即使避开了晚高峰,往回开的路况,依然有些拥堵,尹棘坐在副驾驶位,安静听着广播电台的节目。
原丛荆眼神懒恹,脑袋微歪,单手搭在方向盘,袖边的黄铜纽扣,松解了一颗,露出那枚江诗丹顿定制腕表,半开放式的表盘,精密的擒纵轮正随流逝的时间旋转。
腕表是原奕迟送的新婚礼物。
情侣款,有两枚,是一对。
回国后的第一天,尹棘就看见圆几上堆叠的礼盒,她拆开后,便将男款交给了原丛荆。
按说他这人,随性肆意,不喜束缚,不会在腕部佩戴沉重的饰品,但最近这几天,尹棘就没见他将表摘下来过。看来他哥哥送的礼物,很对他的喜好。
尹棘收回视线,看向路况。
男人抿着唇,车前窗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即使面部的五官,被玻璃折射的光影虚化了几分,依然能窥见眉眼的精致,神态瞧上去,却有些闷闷不乐。
尹棘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他,是不是老爷子又训了他,心情才转坏。
他先开口,嗓音低低地唤她:“尹丸丸。
“怎么了?”她转头看他。
他轻掀眼皮:“问你个事呗。‘
尹棘坐正身体:“问吧。’
“你说。”他淡淡道,“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尹棘懵住:“?
这时,前面突然插进来一辆小跑车,许是车主瞧着他们开的重型越野太张狂,故意挑衅,想别他,等停下来,车尾冒出嚣张的灰烟,尹棘虽然系着安全带,身体还是循着惯性,往前倾了倾。原丛荆及时踩住了刹车。
他伸手,重重地去按喇叭,双眼轻微眯起,透出凌厉又摄夺的光芒,像头起了杀意的黑豹,但控制住了脾气,没真正动火,也没开车门,跟前面的人起冲突。
“没事吧?”他偏过脸,关切地问。
尹棘摇了摇头,温声道:“阿荆,你今天好棒,都没跟那种垃圾计较。
“噢。”原丛荆像是难为情似的,又将脑袋别过一侧,闷闷地说,“我刚才的问题呢?"
缓过神后。
尹棘开始思考,原丛荆问的这个莫名其妙,且比较哲学性的问题--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