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萤忐忑地说完这句话,随之而来的安静,让她宛如在等待审判一般。
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妥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我……天色不早了,殿下……”
江雪萤描补两句,可似乎越描越黑,脑中一团浆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多说多错,她索性闭上嘴。
繁忙一日,她只是单纯想歇息,并无其他想法,可身旁人的所思所想,她无从得知。
她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江雪萤后悔自己这么莽撞,她该乖乖坐在那儿,等他开口,再见机行事。
胸腔里闷闷的,像被浸湿的绵絮堵成一团。
沈长策身量高,目光轻易地落在她发顶,随意瞥过一眼那渐渐红起来的眼眶,只觉额心跳了跳。
到底不过是个小孩。
“今日劳累,你早些歇息吧,书房还有要务处理,本王先过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徒留江雪萤愣愣福身相送。
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吗?燕王好像没有像传说中那么喜好杀戮,至少现在没因一言不合将她处理了。
彩月和云香两人见燕王走后立马进了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雪萤没管,坐在镜前小心地拆着凤冠,珠玉花饰稍微不注意便扯得鬓发生疼,搅在一起更是难分难舍。
瞧不见头顶情况,江雪萤也没叫彩月帮忙,独自忙活了好一会儿,等终于理顺鬓发,沐浴的热水也烧好了。
温热暖流漫过肩头,水汽蒙蒙,舒张着每处肌肤,洗去一身疲倦。
今日算是过关了,明日晨起还需向太妃谢氏奉茶,不知还会不会如这般轻松。
沐浴完后,江雪萤擦干头发钻进厚实柔软的被窝,满眼的大红衾褥在这寒日里显得暖意十足。
彩月理着被褥时,低声抱怨了两句,“殿下看一眼便走,不在这儿留宿,往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她本在二小姐屋里待得好好的,一朝将她派来跟着这不受宠的庶小姐,这成了亲在王府里也是不得宠的,不知她这是遭了什么罪。
“殿下能来已经很好了,往后日子不好过……也没有什么办法。”
自答应嫁来时起,她就从未想过会有好日子过,甚至已经幻想过最差的境况,那么如果真的到那时,心中也不会有太大的落差。
彩月悻悻退下,她是个丫鬟,也做不了什么。
红烛燃了一夜,灯台结下一片烛泪。
东边渐渐泛起丝丝亮光,晨光缓缓覆盖夜幕。
卯时江雪萤便离开温暖的被褥,起身洗漱穿衣,长发盘成妇人式样,装扮上简单珠钗,还有几分样子。
不过单瞧那稚嫩年轻的脸庞,怕是没人想到小姑娘已嫁作人妇。
江雪萤特地穿了颜色稍微稳重些的衣裙,用过早膳便往太妃居所香远堂去。
王府宽广,她怕离太远,路上耽搁,所以出发得也早,清风院里的掌事明巧姑姑带她过去,彩月跟着。
清风院在东,而香远堂处于偏西的位置,行过一路几乎能看遍王府大多景致,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引水花渠潺潺自假山而出。
春日时节,应是草木葳蕤,花枝扶疏,暖阳斜照,清风微漾,周围景色倒映入水,形成一幅绝妙的景象。
绕来绕去,江雪萤最初还努力记了记方向,但随着拐的弯穿过的廊越来越多,加之清晨漫有薄雾,最后不得不放弃。
出门时还有些冷,等不停歇走了一刻多钟后,脚心都热了起来。
明巧不是个多话的,江雪萤也不善于言谈,一行三人干巴巴地行路。
不过江雪萤赶不上她的脚力,走了好一会儿腿脚发软,自然慢了下来,明巧余光瞥到,不动声色地也放慢脚步。
等到香远堂时,日头尚早,在厅堂稍作歇息,太妃携着几人一同入座。
老燕王娶有一妻一妾,正妻是如今燕王殿下的母亲谢氏,与老燕王是少年夫妻,膝下只有燕王一个孩子。
另一妾室孟氏,是太妃为老燕王接进府的,当年她身子不好不能再行生育,又抱憾没能给他生个女儿,遂纳孟氏入门,育一子一女,儿子沈承绪比燕王小两岁,女儿沈凝玉与江雪萤差不多大,是府里唯一的千金,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江雪萤暗暗比对记忆,厅中众人都在,除了燕王殿下。
她起身挨个见礼,态度诚恳,仪态端庄,抬眸间发现众人面上表情都不太愉悦。
这没什么难猜的,她是京城来的外人,不是燕王钦点的妻子,甚至于是朝廷强加,他们没法拒绝的。
对这桩婚事的不满,有她在这儿,就是他们最好的发泄口。
江雪萤只当没看见,牵着唇角的笑意不变,似乎还更温柔了几分。
谢氏身边的嬷嬷端着茶盏过来,盏沿周边还冒着缕缕热气,想是有些烫的,嬷嬷看看她,又低头示意,明显是要她直接拿去。
江雪萤神色不变,指尖碰上时被烫得一顿,但还是稳稳端了起来,手指小心地调整姿势,避免被烫伤以及茶盏歪斜致使茶水溢出。
也算是预料之中可能会出现的为难,并不算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