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正在施针,不知龙胎还能不能保住。”常清念只瞧众人神情,便知她们都在盼望着,娄婕妤这胎还是保不住的好。
“这回准是咸宜宫又坐不在……”
宓贵仪一面紧张地同常清念倾吐,一面有意无意地扫向对面。
只见这话被岑贵妃听了去,立马狠狠瞪了宓贵仪一眼。常清念有话要问宓贵仪,便将她拉远些,低声问道:“姐姐,今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宓贵仪凑到常清念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今日尚食局送来的膳汤里被人掺了红花,可巧娄婕妤今儿个犯了头风,没喝几口便命人撤了下去。不然这会子血崩起来,御医们也都用不着在里头了。”说到此处,宓贵仪不禁掏出帕子,忌讳地掩了掩唇。常清念却不关心什么一尸两命的事儿,只讶于宫中还有人手段这么粗劣,不禁道:
“这么明目张胆?”
“可不是么。”
宓贵仪立马被常清念引去了心思,恨恨地说道:“依我看,这分明就是冲着德妃娘娘来的。等到了皇上跟前,她们便状告德妃娘娘办事不力,好借机教岑贵妃重掌六宫。”
常清念顺着宓贵仪的目光望去,只见岑贵妃等人也在暗中朝这边瞥过来。
可常清念总觉得她们眼神中同样充满戒备,并无计谋得逞后的挑衅或是喜悦。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一道嗓门儿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收敛心神,纷纷聚拢到宫门前,跪下行礼道:“参见陛下。”
只见周孩仍着衮冕,应是散朝后未及更衣,便匆匆赶来长春宫。
一眼瞧见常清念在何处,周孩半刻未停,只举步越过众人,沉声命道:
“平身。”
十二旒珠垂落在周孩眼前,将旁人欲要窥探的目光尽数隔绝。天威俨临咫尺,却深不可测。
不同于岑贵妃之流想在周孩身上下功夫,常清念忙着未雨绸缪,半点儿不曾分心去瞧周孩。只于心中推演等会儿若有人发难,自己该如何化解。
忽然,大片阴影自头顶覆下。
瞥见衮袍一角出现在视线里,常清念心头陡惊,连忙抬头。
自下而上望过去时,却陷进男人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眸。旋即,常清念感到腕间一热。
周孩竟是俯下身,亲自将常清念扶了起来。待常清念站稳,周孩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身问道:“娄婕妤如何?”
众人屏息怔愣,还没从方才那旁若无人的一幕里回过神来,便听殿门处传来“吱呀”一声。扭头一看,原是吴院判推门从里面走出来。
吴院判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到周孩面前,跪地禀告道:“启禀皇上,微臣已为娄婕妤诊治过,幸而娄婕妤服食毒汤不多,眼下龙胎无碍。只是娄婕妤受了惊吓,近来仍需好生休养,方可至岁末平安生产。”
听到娄婕妤腹中胎儿无恙,宫妃们心中皆是大失所望,但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欢天喜的样子,称赞娄婕妤吉人自有天相。
“果然是上天庇佑,陛下一来,娄婕妤腹中皇嗣便安然无事了。”
岑贵妃挤出笑容,率先朝周孩福身道。
周孩瞥了眼岑贵妃,只颔首作听见状,便再无多余反应。
“朕进去看看娄婕妤,九嫔以上去正殿候着,其他人散了罢。”
吩咐完,周孩也不理会众人作何想法,抬步便朝偏殿迈去。
听闻周孩只命主位宫妃留下,众人登时面面相觑,心底虽猜测纷纭,但总归都是暗自胆颤,不觉得是个好兆头。低位嫔妃见事不关己,朝位份最高的岑贵妃行过礼后,便纷纷作鸟兽散。
却说常清念方才被周孩一扶,脑中原本盘桓的念头也骤然烟消云散。直到此刻,仍没能再找回方才那番心境。左右进去也是争锋斗法,常清念索性缀在众人后头,慢悠悠地往玉阶上走,能拖一会是一会。
正当此时,一个端着热茶的宫女从正殿里弯腰钻出,却跟没长眼睛似的,突然直直撞向常清念。撞倒常清念的瞬间,半碗热茶顿时泼洒出来。虽然仲秋时节,身上衣料已不算薄,常清念仍被烫得轻″嘶”声。
承琴和锦音跟在后面,眼见常清念脚步规趄,马上要从台阶上栽倒。二人也顾不得自己站没站稳脚跟,连忙伸手想去托常清念。
失重的前一瞬,常清念忽觉有人握住她手臂。那人力道很大,一下子便将她扶稳在台阶上。
“淑仪娘娘当心。”
话音落入耳畔前,蔷薇露的气味已先一步钻入鼻尖。惊魂甫定间,常清念灵光一现,连忙转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