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念落座在软榻边,面上浮着浅淡温和的笑意,抬手命道:
“都起来罢。”
在一片谢恩声中,常清念掀眼掠过下首。
待瞧见几张熟面孔后,常清念唇角笑意淡了几分,不动声色地向承琴投去询问的目光。
承琴会意,立马俯身凑到常清念耳边,低声解释道:
“从前侍奉皇后的宫人正巧没处去,除却些跟去守陵的,便都在这儿由您先挑。”
常清念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赵嬷嬷身上,眼底暗色转瞬即逝。
旁人都还罢了,这赵嬷嬷,她是非留下不可。
“赵嬷嬷,”常清念温声开口,“本宫记得,你是常府里侍奉的老人儿了。如今本宫初来乍到,身边正缺贴心可用之人,便望你能留在宫中照应一二。”
赵嬷嬷闻言心中一喜,她本也不想放出宫去养老,巴不得常清念能将她留下。
只见赵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地应道:
“常妃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娘娘。”
领罢赏银后,赵嬷嬷自恃劳苦功高,又得常清念“重用”,便有些得意忘形,只当常清念还像从前一般好拿捏。
全然忘了如今的常清念,早已非昔日无人问津的府中庶女。
常清念见状,也不急着点破,只肃容叮嘱众人几句忠心侍主的话,便命他们下去各司其职。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常清念并不急于拣选心腹,便由承琴随手点了几个看上去伶俐的丫头,让她们暂且进殿去侍奉。
宫人们各自拾掇,常清念却无事可做,只得斜倚在窗前,目光随意落在空旷的院落中。
永乐宫各处虽都精巧齐整,但总觉得少了些人气儿。过来时常清念也瞧了,这偌大的永乐宫,竟只有她一人住着。
永乐宫离御前很近,按理说不该空置才是。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细悦的声音:
“启禀娘娘,当初先帝还在时,凤仪宫曾修缮过一回。那时荣宪皇后已嫁入宫中,便迁往永乐宫暂住了小半年。咱们万岁爷继位之后,便没将这永乐宫分给任何娘娘,直到今日说要赐给您,这才重开宫门呢。”
常清念循声看去,只见面前是个眼生的小宫女。星眸皓齿,瞧上去灵巧活泼。听她三言两语,便知察言观色的功夫也是一流。
“你瞧着年岁并不大,又是从何得知此事?”
常清念兴随意起,淡笑问道。
“回娘娘,奴婢平日就常爱听宫里的姑姑们闲说话儿。时日久了,便比旁人多知道些宫中琐事。”
小宫女蹲身答话,一副笑模样儿很是讨喜。
似被小宫女笑容所染,常清念也不禁略微勾唇。刚想问清这宫女的名字,却听帘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
来人瞧上去约有三十往上,衣冠齐整,腰杆笔直,头顶发髻更是梳得一丝不苟。
瞧这人穿着打扮不似寻常宫女,常清念暗自猜测她或许是宫中女官。
果然,只听那人近前行礼道:
“微臣尚仪局司赞女官刘氏,见过常妃娘娘,恭贺娘娘受封大喜。”
常清念隐觉来者不善,只颔首道:“刘司赞请起。”
刘司赞也不多寒暄,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启禀常妃娘娘,微臣是来为您验身的,还请您起身移步内室。”
常清念眸光微动,却仍端坐在原处,好似不解般问道:
“验身?”
刘司赞在宫中侍奉近二十年,早知贵女们的矜怯,闻言见怪不怪地解释道:
“回娘娘的话,但凡后妃采选入宫,皆需验明清白之身,方可侍奉皇上。此乃宫中惯例,还请娘娘配合。”
常清念扶着案沿的手微微收紧,面色从容道:“既是宫中规矩,本宫自不当有例外。”
“只是本宫近来正为大行皇后祈福超度,行此法时需持身清净,最忌被外人冲撞,恐怕无法允大人为本宫验身。”
见常清念显然不肯,刘司赞却不卑不亢,仍坚持说道:
“微臣此番乃奉旨前来,还望娘娘莫要为难微臣。”
“倘若抗旨不尊,也是为难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