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望着他,心跳耐不住,惊雷一般。
脱口而出一句低喃,恍若隔世。
前世她做的那条扇穗,正是靛青丝流苏,上悬白玉麒麟。
可她分明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他不应该见过。
归遇发觉她的停顿。
低垂下眼,看着她落下一笑,“怎么了?”
师辞定定盯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神情变化。
可他看她的眼神干净、专注。
不含杂质。
不是试探。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师辞暗自一叹,说不清此刻心头是什么滋味。
她眨眨眼,借浓密的睫羽掩盖住那一点点失落。
“没有,”师辞摇摇头,定了定心神,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是有些走神没听清,劳烦大人再说一遍。”
然而微红的眼尾到底是将她三回九转的心境露了个干净。
归遇不明原因,却直觉与他有关。
于是默了下来。
归遇每次不说话而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盯着人时,总会释放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气势。
师辞起先有点怕他。
或者说,敬畏。
而等后来他待她上了心,有心收敛了那份气势,师辞才发现原来他的嘴角天生上扬。
即便是抿唇不言的时候,看着也不十分严肃,反而衬得眉眼尽是风发意气。
再后来,也有不少几次,她见过他对外人又拾起那份威压气势,模样还是唬人,她却不会再怕了。
现下就是这般,师辞目光掠过他心思难测的眼,定在他生相上扬的嘴角上。
一眨眼,抢先说:“大人可是提了要镶白玉?”
没管他是与否,师辞继续说道:“那得请大人自个儿挑块白玉送来了,毕竟我囊中羞涩,好玉我必定买不起。”
“到时勉强做出来了,大人又看不上,岂不白费劳力。”
归遇仍在静静看着她。
师辞也看他,笑意清浅。
半晌,归遇扬唇微笑了下,轻道:“是吗?”
师辞知晓他看穿了她粗劣生涩的胡言伪装,但他既然不问,她便也假作不知。
一摊手,似是遗憾,“身无分文。”
归遇听闻失笑,移开视线嗯了声:“改天给你送来。”
说定了,他转身要走,师辞送他出门。
走出没两步,瞥见身旁随他踏步轻荡的纯白衣摆,师辞脑内一动,忽又提议道:“大人常着白衣,我再给大人做一条黑色的可好?绕金线或是串赤琼,当也是好看的。”
她的身量顶多到他肩膀,同他说话时须得高仰着头,归遇一侧首就得见她如月弯的笑眼,心好像又被什么撞了一下。
“好。”
应罢稍顿,“金线和赤琼,到时一并给你送来。”
他语中含着戏谑的笑意,师辞听闻微窘,没好意思再接话。
不知不觉,子夜过半。
莫嫂与霜儿的屋子都灭了灯,大约是睡下了。
师辞与归遇行至院中,不约而同放轻脚步。
银亮月光铺洒在二人身上,沐得一个愈发温婉,衬得另一个愈发清冷。
归遇驻足,转身低道:“回吧,我就从这儿走。”
师辞仰头望了眼无阻隔的广袤天空,静静点了点头。
转眼却想起来一件事,她忙留他,急促出手,一把抓住他还没反应过来跟上的衣摆。
归遇被她一拽,才蹬上的力又卸下,落地,问她怎么了。
师辞看了眼莫嫂与霜儿的屋子,踌躇片刻,踮起脚尖。
归遇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洞察她的心思,略微俯身,也迎向她。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俯下的高度,正好是她不用踮脚的高度。
师辞的目光从他平淡如常的侧颜缓缓掠过,不由泛起被体贴后舒心的微笑。
让踮起的脚尖安然落地。
抿唇压一压愉悦,她附去他耳边,“上回与大人打斗的侍卫朔凡,大人可还记得?”
说话间她呼出的温热气息被他的耳廓照单全收,顿时痒意攀附全身。
归遇喉间滚了一个来回,片刻才道:“......记得。”
师辞无所察觉,继续凑在他耳边说:“之前我让他去做一件事,并约定好了以三日为期,到时不管事办得怎样都到妙青阁碰头。如今我这样......最好还是不出门给大人惹麻烦了。与朔凡的碰面,大人如果觉得方便便遣张生面孔去,若觉得不妥,不去也无妨。”
她与朔凡的三日之期外还有一月之约,一月中,能想的办法就多了,她也不想多麻烦他。
归遇先不说行与不行。
想着那侍卫的来历,再一想午后绪止关于京中动向的禀报,答案呼之欲出。
他眼中带笑,“承恩侯府?”
虽然不认为他会想不明白,但他这么快就摸清她的意图,师辞还是不可避免地惊了刹那,“正是。”
承恩侯府,何思楚的娘家。
承恩承恩,蒙承恩泽,看封号也知这多半是个无实权的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