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残桥使
良久,脚步声响起,打破寂静。
男子穿着破布烂衣,从黑夜中走来。一双鹰眼犀利,活像捕猎人。
忽视他脸上丑陋而狰狞的刀疤,那张脸与杀害皇甫鱼的弟子一般无二,只是略加些许沧桑。
他摘下斗笠,坐到季清礼对面,木凳摇晃,发出刺耳的声音。
此间荒凉之地的草屋,不知多久没人打理了,四处都是灰尘。他一坐下,浮灰弹起未落,于两人间布下朦胧的屏障。
季清礼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眼神:“又不是没见过真容,多此一举。”
“规矩。“残桥使皮笑肉不笑:“与主上议事,不得直面。”
季清礼毫不客气:“那你应该滚到屋外。”残桥使听完也不怒,只是单手放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见季清礼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他幽幽道:“我们这位主上还真是金口玉言啊。”
“当不起你一声主上。“季清礼把玩着瓷片,指腹顺着向边沿摸去,碰到最锋利的刃角,冷冷开口:“我说过,别来找我。”
残桥使轻笑:“主上这是何必呢。整曰与那帮自诩正道之人混在一起,若他们知晓你的身份,可会像我们一般接纳你?”
季清礼沉默。
见他不语,残桥使心;中一喜,继续道:“压制了这么些年,你也快要支撑到极点了吧。既然早晚有败露那日,为何不早些脱离,振兴夜鬼一族呢?”
他说得兴奋,一向死气的眼里都冒着光。
季清礼的话却像是一盆凉水:“我凭什么听你的?”他的假笑僵在脸上…什么?”
“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季清礼缓缓道:“看来你是笃定我控制不住。”
“当然,杀戮是我们的本能。”
季清礼冷笑一声。
不过瞬间,残桥使还什么都没感知到,季清礼已经站在百米开外。枯黄的竹叶悠悠落地,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不带一丝感情:“滚,别再跟着我。”残桥使正要起身,凌冽白光闪过,打过他进来前事先布好的阵法,一路掀起狂风,吹散聚集的浮灰,直直插进他的眉间。
黑血迅速喷涌而出。
他惊愕地瞪大双眼,鼓出的眼珠险些掉下来。残桥使颤着手探进伤口中,用力从额间掏出打碎自己精元的物什。
看清后,他吐出一口浊气,魂飞魄散了。
沾满黑色粘稠液体的茶盏碎片失去依托,坠落在底,碎成残渣。
季清礼额间天眼猩红一瞬,又黯淡下去。他负手而去,背影如谪仙。
大大
翌日。
洛念是被渔歌吵醒的。
歌声一声高过一声,有男有女,都带着掩不住的朝气。洛念恍恍惚惚,这才想起自己是在七重门,被评为最接近乡土人情的门派。
虽然醒了,但还是犯懒。她翻了个身,再次阖上双眼,意识渐渐朦胧。
坐在院子里啃包子的岳怀姜看到落在自己面前的人影,顺着看去,看到顶着乌黑眼眶的时忘尘。她吓了一跳:“你一夜未眠?”
“差不多吧。"时忘尘有气无力地坐下,顺手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去。
岳怀姜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仔细想过才忽然发现:“今天怎么没缠你那累赘铃铛?”
时忘尘翻了个白眼:“什么累赘,你根本不懂。对我们身法师而言,高山流水皆可闻。不论多远的人都会发出声音,当其与铃铛碰撞时,便可推测远近。”“那你脚踝系的那个哑巴铃铛是什么意思?”“那是阴阳法器。"时忘尘嚼着包子,说话也囫囵:“我师父任路南,赫赫有名的一届阴阳师,你以为他只会留个混沌无极给我?”
只?
混沌无极在他眼里是多不稀奇的东西啊!
岳怀姜好像第一天认识他,斜着眼睛,一脸审视的模样:“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稀奇玩意儿。说说,任先生还给你留什么了?”
她这副表情准没好事。时忘尘身体后倚,双手环抱胸前,作防御姿态:“你想干嘛?”
岳怀姜顿时兴趣全无,将只剩最后一口的包子吞下:“喊,小气。”
季清礼握着根樱粉发带缓步走来,径直路过他俩,视若无睹。
岳怀姜好心提醒:"喂,念念还没醒呢。”他脚步顿住,思索片刻,折返回来坐到旁边空位上。“你那发带,"岳怀姜下巴朝着季清礼手心方向抬了抬:“和昨天的不是一个款式吧。哪来的?”季清礼垂眸,手指摩挲了下发带:“乾坤袋带的。”时忘尘忽然出声:“你别告诉我你乾坤袋里装的全是念念的发带。”
季清礼又看向他,面无表情:“确实如此。”正在喝豆浆的岳怀姜猛地呛了一口,开始咳嗽。时忘尘又翻了个白眼:“恋爱脑。”
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季清礼了,他忽然轻笑一声,扬了扬眉,心情很好的样子:“谢了。”
时忘尘:?
时忘尘:“我不是在夸你吧?”
岳怀姜摆摆手:“他们这种有伴侣的人都这样。”说话间,一袭白衣女子推开房门,漫步而来。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女子一双眼睛清水流波,脊背挺直,仪态端庄,宛若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