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阿婆喜欢媛媛,每每遇见就要说上几句连贬带损的话。
这已经是傅楚楚在他跟前说了媛媛好话,更有王顺忍痛多谢皇后大恩,况且媛媛的确为了缓和这件事出了力,若非如此,指不定让他误会到何种地步。
他的确是在使性子,却也难免对媛媛的提议感到不喜,她既然能求情,为何不坚持让徐莹留在紫宸殿?摆明了就是不察圣意!存了私心!不够大度!
好歹他还能做面子工程,没有明言。
然而,他总是挑理,这期间说她衣裳颜色搭得不好,满头珠翠晃眼,做的巨胜奴油多透花糍齁嗓子,击鞠时又说她绵软无力像刚煮出来的汤饼……
总之,她做什么,指定得到他的或多或少的否定。
时间一长,他就认为她什么都不好了。
媛媛起初还能解释,次数多了,她便又把早年在师父那练成的厚颜拿出来挡灾,不去多想,放宽心思,也就平安无事。她早知道他小气,与之争辩纯粹白费口舌,便就省了这份力气。
有时太皇太后听不下去,帮着媛媛解围,傅祯便针锋相对,并不肯退步,太皇太后竟也没与他多说什么,因她生怕他耿耿于怀之际会当着媛媛的面说了实情,再让他重提那句在气头上的话,“顾家娘子,于我而言,与一敝履无异”,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老人家一准能被气死。
太皇太后本以为大婚之后这小两口能越来越好,谁成想尚不足一年,傅祯故意冷落媛媛,这就越发让她心疼媛媛,平日里待她就越发好。
这会她抬手一指那话本,正经道:“宫里的趣事是多,可宫外的趣事也不少,我倒是听着这本《叶净能话》挺好。民间有此故事,引人入胜,又能发人深思,值得一读。皇帝教化臣民,读圣贤之书自是应该,可杂文野记或也有一用。”
傅祯却说:“阿婆说得不错,可东西二市之中有坟典肆,那里头的书才值得读,这些就算了罢。”
太皇太后却忽然问:“皇帝常日里在宫中忙碌,居然知道外头的坟典肆?”
傅祯不禁慌乱了一下,搪塞了一句:“听柬之说的。”便就主动揭过这茬,冲媛媛道:“朕和阿婆要说政事。”
这意思就是在赶人。
媛媛意会,立刻站起身来,说:“正好妾要去看看淑妃,先告退了。”
这里只剩下祖孙两人,太皇太后面色很是不好:“你以朝务繁忙为由冷着她就算了,这么给她窝心的话做什么?
傅祯说得有理有据:“的确是朝务繁忙。今夏多雨,河道水位上涨,原本从含嘉仓运往京师的漕米需先从洛阳至陕州走陆路,如此所需人力畜力巨大,可水位上涨,再从陕州至关中运粮所经三门段会更凶险,舟船更易倾覆。再加上多雨会使百姓收成减产,势必又有饥荒,如此,还得要预备赈灾的粮食,更得避免京师米贵吃不起粮。这些虽有三省六部操心,可孙儿既坐明堂之上,不能不闻不问。这么多朝事萦绕心头,旁的事便就没了心思。”
大卫除了长安城是京师,还有一座东都,洛阳城。从前关中缺粮时,漕米不能及时运到,天子会移驾东都,甚至先帝曾笑称自己为“逐粮天子”。
长安人口巨大,而民以食为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傅祯不想去洛阳,何况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去骊山行宫避暑尚且耗费体力,若去洛阳,舟车劳顿只怕她老人家会病上一场。让他把祖母扔在长安,自己带着后宫和朝臣去洛阳就食,他才做不出来这种被世人戳脊梁骨的事。
因而,改进漕运,势在必然。
“皇帝为君,关心黎庶自是应该。可皇后是皇帝的妻子,是一国之母,也少不得要皇帝关心。况且女儿家最是脸皮薄,皇帝的话未免太过伤人心。”
她脸皮薄?脸皮薄的人早去角落里哭了。她脸皮一直厚得很!
可傅祯却仅仅指着那话本嘟囔:“那东西也就那样。”
太皇太后不与他纠结这个话本,反而问:“皇帝要说什么政事,是她这个做皇后的听不得的?这不是你拿她在陇右见过的事问宰相解决之法的时候了!”
这时,徐莹端着冰凉的饮子行至珠帘外。为了皇帝情绪,但凡是傅祯过来,皆是徐莹上前侍奉,此刻她却被太皇太后斥道:“我和皇帝说政事,你却不宣而入,是哪家的规矩?”
徐莹端着漆盘的手陡然一紧,关节明显比平常白了许多。
皇帝既然开口说了要给她名分,却也得先得了太皇太后指教齐全了规矩才能做宫妃。兼之皇后才刚因为皇帝提了“政事”二字离去,她却过来了,不挨骂才怪!
傅祯回过味来,竟也没多看徐莹一眼,反而说:“阿婆别气。”
傅祯的确是看徐莹顺眼,使着也顺手。但他知道,她并非是陈娘子。再说到陈未晞,她既已为他人妇,而他也妻妾成群,便是他再有遗憾,他也得逼着自己借助时光自愈。不过,这块遗憾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疤痕,哪怕被时间的洪流冲得越来越淡,想来也无法彻底消除。因而,这份遗憾的弥补之法就落在了徐莹身上,那他还是会看徐莹顺眼。
只是,他眼下已经亲政,多的是大事要事要做,所以,他不至于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