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溯一把将书丢在桌上,转过头来,看燕洄薄搽了胭脂,双颊粉嫩娇俏,他收回视线,指节捏得泛了白,面上渐渐罩了层寒霜,张口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可有什么事?”
燕洄低头敛眉,“有太太坐镇,府上一切井然有序。”
“是吗?”沈星溯沉声道:“可我听说张总管曾与太太告了你一状,说你贪污了公中的一笔账,此事可有实?”
燕洄想着这事还不是你亲手交托给我的,现下我被人诬告,你反倒来质问我,心里委屈得紧,没敢表现出来,一五一十地说道:“其实事出有因,华潭寺挪用了一笔银款,拖延了几日才禀告给太太,张总管误解是我偷拿了那笔钱,所以才与太太说,不过后来误会都已解除,太太也警告了张总管一回。”
“华潭寺哪位僧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擅自挪用银款?我瞧这事太太审得不明,不如提来那僧人,我亲自问,其中或许还有隐秘。”沈星溯冷哼,看向燕洄,意味深长地问她:“你说呢?”
燕洄知晓沈星溯好猜忌,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发难,只看他双眼漆黑如电,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便直接跪在他面前,斟酌着语气道:“如果二爷恼我事情办得不妥当,那只管罚奴婢。不过,若二爷是疑心奴婢收买了华潭寺的僧人,贪了公账,那尽可以追查下去,奴婢问心无愧。只是,太太礼佛,对华潭寺素来尊敬,这样贸然地提来僧人审问,还是桩已尘埃落定的旧案,恐怕太太那里会……”
沈星溯见燕洄竟敢抬了太太来堵自己的嘴,阴恻恻地说道:“你是害怕太太寒心,还是……自己心里头有鬼?”
燕洄惊诧抬眼,“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星溯这话倒像是疑了她,她跑前跑后忙着这桩事不提,还被张总管等人记恨上了,如此吃力不讨好还要遭猜忌,真真是委屈到极点。
燕洄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双眼盈了些薄泪,要掉不掉的,最后又羞又恼地歪了头去。
沈星溯周身如火烧,恨她扮戏欺骗自己,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却忽然看她嘴唇都有些失色。
屋内虽点着炭盆,可地上寒凉,不能久跪,沈星溯按着扶手,态度有些松动,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扶她起来。
梨青忽然一打帘从外进来,挟了一阵寒气。
沈星溯飞快地缩回手,厉声道:“你是越发没了规矩,进来前不知敲门吗?”
梨青僵在门口,听着他语气不对,扭头钻出门外,小心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待听到沈星溯首肯后,才慢慢走进来,低声道:“太太差人请您去前院呢。”
梨青嗓音发颤,带着哭腔,沈星溯无奈地扶住额角,“好了,方才我对你语气太凶,也是对事不对人,回头你去我匣子里自己拿银锞子,到铺里打了两枝簪子戴。”
梨青破涕为笑,撅着嘴道:“那我要去玉芳堂打两枝带花的,回头二爷可不许恼我花销多。”
“都随你。”沈星溯摆了摆手,问道:“太太唤我去所为何事?”
“是太太说既然过了新年,就要去去旧年的霉气,特意请了两位云游于此的高人来府上,商量着做场法事,太太见那两位大师能掐会算,就想着请他们给二爷卜卜吉凶。”
原来是两个算命先生,沈星溯一向不信这些个,本想一口回绝,梨青却又补充了一句道:“阮小姐也被请了去,太太说想给阮小姐合个八字算算姻缘。”
沈星溯略沉吟了一刻,对梨青道:“你去回了太太派来的人,说我换了齐整衣服就赶过去。”
梨青脆生生应了下来,打帘又走了出去。
沈星溯起身,绕过仍跪在地上的燕洄,走到屏风前才沉声道:“呆愣得像根木头,没听见话吗?还不伺候你的主子更衣?”
沈星溯鲜少这样开口闭口地用主子身份强压人一头,燕洄听出他这是仍带着气,偷偷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刚想爬起来时,膝盖却一阵刺痛。
燕洄跪得太久,腿使不上力,只好攀着桌角勉强站起来,好在这狼狈样子没人看到。
沈星溯还在后面催促,燕洄撑着桌子强忍住一阵阵酸痛,迈步向那边紧赶着去,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没走两步,腿脚就过了电似的,让她慌忙倒腾了两步,还是一猛子扎向了沈星溯。
沈星溯毫无防备,被燕洄一头撞到后背,向前趔趄了两步,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见燕洄正摇摇晃晃地扶着脑袋,心底又气又好笑,只好一把扯落了衣服,自己换上。
燕洄抱着磕疼的额头,缓了缓,待眼前的金星散了去,才抬起头,见沈星溯面无表情地换了一件绀青的缎子直缀,正双手束紧了掐丝嵌宝玉的腰带,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姿容俊丽出挑。
燕洄从楎上捧来大氅,殷勤地给他披在身上。
沈星溯个子颀长,肩膀宽阔紧实,板着一张脸站得挺直,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
燕洄不得不踮起脚,伸长手臂绕到他背后将压在衣下的长发捞了出来,又低头给他系扣子,只是从前这样的差事都是菊落或梨青在干,燕洄鲜少接触过,捏着那几只细小的扣子,总是对不准,再加上莫名的紧张,手心出了许多汗,扣子更加湿滑,几次从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