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的痛觉同样不正常。
无论是她提及的过去,还是方才叙述中的陷入流沙、摔下床铺,砂金几乎没有听到她的言语中出现过一点关于疼痛的描述。她的口吻很轻松,词句是挑拣过的,比起咬牙切齿的刻意忍耐,他隐约觉得更像是习惯了痛楚后的,稀疏平常的麻木。
螺丝星在她的心里是安全屋,匹诺康尼则更像是一场有趣的历险,她所经历的痛楚大概率发生在此之前。
砂金相信面前的人不会回避问题,而会坦荡淡然地回答。在问出口前,他却犹豫了。她不曾触及过他的过去与痛苦,他是不是也应当保持默契的距离与沉默。
仅仅是踟蹰片刻,林意也已然轻描淡写,玩笑般地略过了这一点,转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在这里,第一个难点其实出现了。”
幸好她的视线落于水杯中的晃动的涟漪,没有发觉他的犹疑,轻快地说着,“如何减少梦境对现实的影响,比如让现实中的人不会起身,不会摔倒。”
“一开始,他们使用了绑带,强迫实验者无法离开床铺,由于太过违反常理道德,毕竟要开酒店。于是改成了心理暗示——在进入梦境前,有一部分反应强烈的实验者需要默念着不断告诉自己:睡着后绝对不要动。”
“拉娜不知道这条规则,而我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强烈,没有这么做,结果就是我从床上摔下来了。”
通向梦境的链接中断,林意在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中渐渐清醒过来。她掀开眼皮,聚焦瞳孔,正对上了一双载满忧虑与悔意的琥珀色眼眸。
“你没事吧?”
“没事。”
林意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屈起身,发觉自己并不上床面,而是坐在了干硬的地面。她扶着床头柜,将尚且昏沉的自己支起来,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情况,就听到眼前拉娜的懊悔。
“对不起......我没有拉住你——刚刚你猛地一下坐起身,盯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过了一会儿突然翻身下床,还摔倒了。”
“没关系。除了这个,我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拉娜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应该没有吧......也有可能是我没听清楚。”
可能是在匹诺康尼入梦的副作用吧。
林意这么想着,点点头表示明白,比起陷入无边无际的过去记忆,仅仅出现一点梦游症状根本无关紧要。
拉娜刚刚松了一口气,身后的门就被砰砰敲响,她犹如受惊的兔子一下弓起了背,警觉地向后看。
“拉娜!”
一道清亮浑厚的女声透过薄薄的门板,灌入耳膜,“在吗?新人接到了吗?”
“啊,是莉莉安。”
拉娜紧张的神态终于还是松弛了下来,向林意解释了一句,“她是和你提过的项目负责人。”
她轻快迈步向前,拉开门的同时朗声说道:“已经接到了,她也在这里。”
转开的门扉后面是一张严肃干练的脸庞,酒红的发丝披在肩膀,深红的瞳眸落入视线。拉娜口中的大姐头,莉莉安看上去其实年龄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一开口却立刻给人一种独特的领导气质。
“新人?林意对吧?”
“是。”
“你好,我是莉莉安。”
莉莉安直接伸出手:“欢迎加入ZT48-3项目小组。”
林意也抬起手掌。双手交叠着握了一瞬,眼前的红发女人却没有立刻松开,而是继续问出一个不想干的问题。
“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
“好!”
莉莉安顺势将林意的手向上一举,她笑着转身向后喊道:“朋友们,新人来了!可以开欢迎宴了!”
林意这才发现,这位大姐头的身后藏着几个脑袋,不动声色地探了出来,如探照灯一样扫视向她,不,应当是莉莉安。
聚于目光中央的项目组组长大手一挥,红唇一勾。
“老规矩!上卡里莫求!”
.
“我对于莉莉安的第一印象是飒爽,第二印象是酒鬼。”
我回想着曾经,唏嘘道,“她真的太能喝了。”
数百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无法忘记她在那场欢迎宴会上,以一己之力喝倒了项目组的所有人。这么多年的旅行下来,我也几乎没有见过比她更能喝酒的生物——除了丰饶的载体,不客气地讲我是千杯不醉的,普通人绝对喝不过。
“这是我们项目组的传统。”
当年的莉莉安优雅地晃着酒杯,丝毫没有喝醉的模样,眼尾扫了扫旁边呼呼大睡的其他人,最后微眯着定格在在场唯一竖着的人身上,“每个新人加入与离开都要举行一场宴会、尝一口这个酒桶里的卡里莫求。”
“为什么?”
林意给歪倒在她膝盖上的拉娜塞了个抱枕,闻言望向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酒桶,疑惑地问,“这和入梦项目有什么关系吗?”
“毫无关系。”
莉莉安摇头,“只是一种奇怪的传统而已——这个酒桶听说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开拓客,入梦项目的创始人之一留下的,他爱好卡里莫求葡萄酒,外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