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示弱地在杭州设立了造作局。
这方昔范本是个杭州城里的浪荡子,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搭上童太尉,自愿受了宫刑摇身一变,就成了负责造作局的供奉使。
虽然他只是个七品官阶,却是得了官家亲口许“借紫、赐配金鱼袋”的,正因如此,他才整天打着三品大员的威风飞扬跋扈。
瞧瞧,人家都跟他这进士出身的正五品朝廷命官称兄道弟了!
这时,跟着方昔范进来的薛季阳噗通一声跪下祈求道,
“还请郑官人明鉴!那涉案的薛寿,是小人嫡亲的侄子,他向来为人老实,家中又略有薄产,是绝不会为了两贯钱谋财害命的,这是王家在诬告我们啊大官人!”
郑秋麟没理他,直接取出一份拆开的卷宗递给方昔范,“今早宜阳刚送来的,给他看看吧。”
方昔范忙抽出案卷,走到薛季阳身旁踢了踢他,
“还不快起来看看?真有个什么冤情的,趁着这会儿有郑官人在,有你干爹我在,赶紧的都给你解决喽!”
薛季阳忙感激涕零爬起来,接过案卷,囫囵看了几眼,就直接指着状词说,
“污蔑啊,这些全是污蔑!干爹,您老人家和郑官人可要为咱家孩子做做主啊!”
局外人沈寿昌尴尬地站在原地,按理说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他本不该继续听的。可这事又和宜阳县关系,没准能借他们的势,除去那个崔仙芝呢。
郑秋麟却一脸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们也看到了,崔仙芝办案向来谨慎周全,这案卷上还有数人画押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全,我就是想找个错处打回去,对方也定然还要送来的,不如等这案宗呈到了州里,你们再去...”
方昔范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声音却更尖锐了,“郑官人,你这是不肯帮忙了?”
郑秋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想是想帮,但帮不了。先前那事都闹大到汴京去了,结果怎么样?我杭州知院署衙里流放了个通判,他崔仙芝却岿然不动!方奉使,隔壁的知使署衙提刑司权力比我大,你找他们去。”
沈寿昌闻言不由得苦着脸琢磨起来,宜阳那个崔仙芝,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方昔范冷笑起来,“郑官人,一个从五品的秘书少监就把你吓得这般胆小了?这可不太像你啊!”
这时仆从端来煮好的新茶,郑秋麟自顾自端起来吹了吹,
“实不相瞒,我这边最多能帮你把案宗押到最后一日再呈递,至于怎么让崔仙芝答应翻案改供重审,要你们自己去想法子。总之,他这趟如果又把事闹大,绝不能再牵涉到我杭州知院衙署。”
方昔范正要再软硬兼施磨下此事,郑秋麟又开口了,
“不是我不肯帮忙,前些时日官家不是说了吗?童太尉之于我大宋,正如郭子仪之于大唐,乃是危急时的护国基石栋梁。我猜啊,往后官家定是会给童太尉封王的。这事由你出面,比我出面要好得多。”
沈寿昌悚然一惊,这历朝历代,可从未有哪个宦官被封过王啊。
方昔范听了这话,果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他摸了摸腰间鱼袋,看着薛季阳哀求的眼神,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这事要是由咱家出面,可就没必要找他姓崔的商量了,咱家这人心善,最喜欢送佛送到西,我正好有个好差事要找他呢。”
沈寿昌一听差点笑出来,好啊,他正愁怎么收齐宜阳的税粮呢!
郑秋麟优雅喝下一口茶,也笑了,姓方的草包先去探探崔仙芝的底也好。
...
富阳县衙还没等来薛寿的判决结果,就先迎来了两封官文信函。
一封是杭州通判发来的,要求富阳县必须在三月底前把税粮如数收齐,四月初一,知院署衙会准时派官船来运走。
另一封是杭州造作局发来的,语气强硬而嚣张,让崔仙芝即刻命县里农田全改种白鹤果,最晚四月底要播种完毕。
李世民弯腰捡起崔仙芝扔在地上的信函,紧锁眉头飞快浏览了一遍,疑惑道,“白鹤果是什么?”
这世间有什么果子,是比粮食还要珍贵的?
赵子瞻忙提醒道,“二郎你忘了吗?政和二年上元节宣德门有仙鹤来仪,官家还亲自画了幅瑞鹤图昭告天下的。林道长算出仙鹤乃是专为官家而来的本命祥瑞,可保我大宋国运昌隆,从此宫中和各处别苑就养上仙鹤了。这白鹤果,是造作局从一处仙洞寻来的,据说灵气极盛,宫中的仙鹤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李世民都快被气笑了,“就只是个给仙鹤吃的果子?”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老百姓都能被两贯钱逼死了,皇帝还想着让仙鹤延年益寿呢。(2)
崔仙芝的脸沉得好像能滴下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衙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世民飞快思考了一下,开口道,“如果学生没猜错,那位负责造作局的方供奉使,正是薛寿口中那位杭州的方大官人。”
如果他真是薛季阳的干爹,那么,这封公文就是专为报复而来。
可公文中并未提及怎么补偿拔了秧禾苗的百姓,难道姓方的想让百姓去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