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是什么性子,哀家还不知道吗?”尹太后冷笑道,“他既动了心思。岂有这般轻易放下的?还是得永绝后患,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才是!”
成安长公主脸色一白。
“母后,还请万万三思,”她颤着声音道,“若如此做,临淮王那头,暂且不提,我们就说阿弟,这不是叫阿弟怨上了您吗,还平白添上了一条人命,实在是大为不妥,您再好好想一想……”
尹太后尽管怒气正炽,但仍旧留有理智。长女说的亦有道理,眼下七郎起意不久,正是情浓的时候,她若做的这般狠绝,会大大害了她与七郎的母子之情,实在是很不值得。但尹太后心中那股气,本就压了十几年了,现今一激上来,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她冷着脸,心中闪过了无数毒辣的念头。最终她只是深深呼吸了口气,招手唤了宫人来。
尹太后忽然要见郭王太后,吓的郭王太后惊惶恐惧不已。
好多年过去了,自从明帝去世以后,虽说在很多个公开的场合,太后不止一次的叫郭氏难堪,但私下两人的见面,却是一次都没有。这其中的原因,郭氏心知肚明。尹太后性格高傲,对明帝的一众妾妃,从来都不屑一顾。因着明帝的遗愿,尹太后不会在大事上降罪于她,又对她憎恶无比,更是不愿私下见她了,今日怎的……
郭氏心中惴惴,一路跟随宫人入了长乐宫,使了银钱打听,得知成安长公主方才见了太后,现下又离去了,只太后的长女,与她又有什么相干。郭王太后左想右想,都不明白,只能壮起胆子,走入长信殿了。
和往常一样,郭氏深深跪伏着,朝尹太后行了大礼,却始终不听尹太后唤起。郭氏心有忐忑,尽管殿中很凉爽,冰冷的汗水还是一滴滴从她额见落下。不知过了多久,郭氏的膝盖早已一片酸痛。便是再迟钝,郭氏也明白了,尹太后是在刻意刁难于她,难道,难道是洵儿犯了什么事?郭氏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心里恐惧不已,只觉得膝间越发的疼痛了。
忽然的,郭氏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偷偷抬起眼睛,一下就对上了尹太后嵌着金玉的青丝履,几乎要碰上她的发髻了。郭太后心中羞耻着,忽然听见尹太后轻嗤了声,“淫/妇!”
这两个飘忽忽的字,却像巨石一般,冷冰冰地击打在郭王太后的心头。郭王太后全身一震,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猛地就抬起了头,恰好对上尹太后微微翘着睫毛的,蔑然十足的眼睛。过去无数忍辱的岁月一下涌上脑中,郭王太后刹时如坠冰窟。
“即便您是太后,身份在我之上,”郭王太后喉头发颤着,“也不能如此羞辱于人……”
“羞辱?”尹太后冷冷地笑了,“你自己做下的丑事,我指出来,这就是羞辱了?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多少也会有些知耻,却不料还是这般寡廉鲜耻,不堪入目!”
郭王太后眼睛发红,因着她的身份,她孀居有女的过往,无数汹涌的人言都就此淹没过她。明帝虽然爱护她,但她还是不及他的权位,他的发妻。如今他离世了,这般的言语仍旧未有止息。郭氏心中有恨,有怨,一时顾不得别的了,张口就要顶回太后,却不料太后下一句话,将她彻彻底底地钉在原地。
“你自己恬不知耻,倒也罢了!怎的日夜跟着你的儿媳,也学去了你这般不要颜面的品行?一味的矫揉作态,把皇帝的心思也勾了去!”
尹太后的言语含怒含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郭氏听在耳中,只觉得一瞬之间天旋地转。“怎会,”她声音都在发着抖,“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太后面色冰冷的,只是无比鄙薄地看着她。郭氏的脸。因为羞耻至极而一片通红。她张着口,却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话,“自己儿媳做下的丑事,如今却做出个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哀家真是瞧都不愿多瞧一眼!”太后的神情厌恶极了,“过几日,哀家就下诏,令你们即刻回临淮去,你们一家,都再不要出现在长安了!”
郭王太后此刻,已完全失去了精气神,只愣愣地跪在原地。尹太后嫌恶地后退了一步,“眼下时辰尚早,你就在这跪到未时吧!”尹太后最后看她一眼,“哀家没有叫起,就绝不许起来!”
郭王太后呆呆的,一旁的宫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着。让郭王太后跪直了。尹太后余怒未消的哼了声,在宋媪的伺候下,到寝殿去了。
说回西园那边。
出了这样的事,惜棠与谢洵都无心再玩了。略略收拾了下,就坐上马车回了府。今日的天气很好,惜棠瞧在眼里,心中却感觉分外凄惶。她与谢洵紧密相拥着,听见车夫长吁一声,两人手牵着手,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还未站稳,又看见一列车队在府前停下了,惜棠与谢洵都很熟悉,那是郭王太后的车乘。这大中午的,母亲不用午膳,怎么还出门去了……谢洵心中正困惑,却不料下一瞬,母亲忽然踉跄着下了车乘,朝他们二人走了来,迎面就给了惜棠一耳光!
谢洵反应过来,见母亲还要再打,连忙上前制止她。当看见郭王太后通红的眼睛时,谢洵一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