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出生前便过世了,母亲成婚早,十五嫁人、十六生子,还经历了一遭难产,强撑了一年也走了,祖母是三年前走的。这些年宋允知跟他父亲大半时间都在守孝,但是宋瑜疼爱儿子,所以连带着长辈的那份关爱加倍倾注到宋允知身上。
早已过及冠之年的宋瑜其实也没什么本事,他自小被父母宠着,外人看来,这位宋家的继承人文不成武不就,还是个鳏夫,唯一的优点便是脸长得好了,甚至连宋家的族人都不看好宋瑜,他们支持的是宋二叔。但是,宋允知还是一如既往地觉得父亲最厉害。
他们父子俩天性乐观,都觉得靠对方能保自己一生荣华富贵。今儿早上宋瑜出门时,还神秘兮兮地跟宋允知说自己要去见一位贵人。他们守孝守了好几年,生意缩减了许多,等见完这位贵人,定然能恢复祖上荣光。
宋允知对他父亲很是信任,挥手作别父亲,完全不担心这事儿成不了。
算算时间,他爹过会儿应当才能回来。反正如今都下课了,山长也走了,宋允知晃了晃腿从椅子上下来,小手一挥,呼朋唤友:“走,咱们去醉仙楼吃饭!”
宋允知有一堆固定小跟班,更有两个玩得好的兄长,一个是表兄温成,一个是二叔家的堂兄宋阳。
宋瑜继承家业之后,没有亏待自己亲弟弟,更没亏待妻子的娘家,连妻子的侄子也塞进了翠微书院读书。温家舅兄虽然是个举人还做了学官,但是俸禄有限,若不是靠着宋家接济日子过得也捉襟见肘。
原本将这三个孩子凑在一块儿是为了在书院相互照应,看看能否学到点真本事,不想这三人臭味相投,来书院一年光顾着想怎么玩了。
临出门时,宋允知被温成提醒山长过来了。
他后背一僵,身子不安分地扭着,活像是有虫子在咬。孩子怕老师是天性,即使再胡闹的孩子到了先生面前也都会拘谨。
杜山长目光扫过对方坐立难安的模样,眼神恍惚了一瞬,似是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影子。良久,杜山长虽然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但语气也软了几份:“在外莫要胡闹,记得早日回府免得你父忧心。”
宋允知讷讷地点头。
系统酸得倒牙,面对杜山长就这么乖巧,跟他说话却只知道气人。
杜山长目送这群孩子离开,旁边的小书童知道山长不是那等看重家世钱财之人,好奇地道:“先生似乎待这位小公子格外不同。”
“他父亲从前也是我的学生。”
小书童没见过宋允知父亲,但是知道对方是宋家的掌权人,于是接起了话:“既是先生的弟子,那宋老爷应当很厉害吧?”
厉害?杜山长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宋允知从山长眼皮子底下溜走后,立马原地复活,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书院离开,宋允知还将自己的小毛驴给牵到马车上。
他的小毛驴才出生没多久,个头比他还要矮一些,脸上身上都是毛茸茸的,摸着很是舒服。宋允知格外稀罕,上学吃饭都要带着一块儿。
宋阳也喜欢,他甚至想要抱回自己屋子里,但是弟弟小气,一直不肯给他。宋阳不大敢强占,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小,平时看着性格绵软好欺负,但其实鬼点子很多,他们三个人虽然凑在一起,可平时玩什么都是宋允知这个弟弟拿主意。
几个本来直奔醉仙楼而去,不想途中却被一件更稀罕的玩意儿绊住脚步。瓦舍外有一叫卖蛐蛐的小贩,扬言自己的蛐蛐擅歌擅斗,价值千金。三小孩一听便走不动道了,牵着小毛驴威风凛凛地挤进去,他们不差钱,只要有意思那就买!
周围人一看这三个小孩儿穿着华贵还跟着家丁,中间那个头最矮的更是灵气十足,显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由得先让出了一条道来。
小贩见状便知道真正的生意来了,热情招手:“几位小公子,可要过来看看将军虫,我家的将军虫那可是了不得,打遍天下无敌手!”
夏国养蛐蛐的风气由来已久,不过从前是达官贵人养在床边听音解闷,雅趣十足。这二三年,听音改为斗蟋,每日早间常有人在街头巷北斗蟋以为乐,街市上也有“棚头”,专门主持斗蟋比赛招揽客人下注。
摊贩将笼子递到这位小公子面前:“小公子,您听听这声音,是不是比别家的悦耳许多?”
宋允知煞有介事地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不同,但是感觉他爹应该会喜欢。
系统发出一声冷笑,只要是烧钱的东西宋瑜都喜欢。这人简直就是金玉堆砌出来的,一整个豌豆王子。也亏得宋家有钱,若是一朝失势,宋瑜大概能把自己给穷死——穷到直接寻死。
宋阳总感觉弟弟要被骗,于是先问了一句:“这蛐蛐多少钱?”
小贩眯着眼:“不多,才二十贯。”
“二十?”家中并不富裕的温成皱着眉头,“贵了不少。”
“小公子有所不知,外头上等将军虫都是这个价格,况且我的与人不同,二十贯已然很便宜了。”
系统看小屁孩看得目不转睛,讥笑道:“你还真走不都道了,蠢不蠢?这小贩明显诓你呢,不许买。”
宋允知蹲在地上,忽然叛逆:“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