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
陵园的温度,似乎总是会比外面低上那么几分。
相比于惊澜府其他地方的荒凉不见绿色不同,这惊澜府的陵园倒是树木丰富,郁郁葱葱。
这个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死亡与分别太多,祭奠、追思、和缅怀,这种字眼根本无法用来与这陵园内的一块块墓碑,和一座座衣冠冢扯上关系。泥土下面埋着的英魂,太多太多,都湮没于时代,让后人来不及记住。
“第一战区塔克斯顿方面军吉赛尔兵团第一集团军第九军军座塞勒斯之墓!”
“第二战区奥本斯坦方面军李兵团第七集团军统治刘公秀英之墓!”
“第一战区奥本斯坦方面军术士总制凯瑟之墓!”
“棱塘湖战役惊澜府阵亡将士之墓!”
“米卡尔会战惊澜府阵亡将士之墓!”
“…………………………………………………………………”
墓碑一块又一块,矗立着,这些墓碑有石制的,有木制的,有的直接就用一根树枝代替,插在泥土里。而还有的就是一把断了的刀,或者没有了矛杆的矛头,也当作是墓碑,给身后的主人作铭志。
半圆形的坟墓很多,但是更多的是各种名义上的合葬墓,因为在这里只有到了师督职务或者银星将军这个级别,才能单独树碑造墓。
一个驼背的人影正在园区内最大的墓前打扫着,暮夏,落叶并不多,地上其实很干净,但是这个驼背的老人却将这大墓附近打扫地一尘不染。
老人从带来的水桶里面,拿出一块被水淋湿的布,仔细地擦拭起大墓前的雕像。
这座雕像造型独特,雕像是一个跪下后弯腰低头的人,低头的方向正是大墓墓碑的位置,头压得很低,跪着的双脚的脚尖微微翘起,两条手臂居然是反绑着的,上半身被缠绕着铁索,雕像背部有一块铭牌,这铭牌是用某种密金制成的,铭牌上有几个血红血红的刻字:罪人永跪!”
而这“罪人永跪”雕像朝着的那座大墓,大墓前面也有一块碑,碑上写着:圣西尔罹难军民之墓。
在“圣西尔罹难军民之墓”这几个字的两边,分别有黑色的涂料写出了两个数字,在左边是:二十亿,而右边是:一千万。
驼背老人将这座雕像擦得很仔细,像是在给一件把玩多年古董作保养一般,连一丝缝隙都不放过。
忽然,正在给雕像做清洁的驼背老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略微向后转了下头,然后又转了回来,继续给雕像擦拭的同时,开口道“:你来了!”
“来了!”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出现在驼背老人的后方,身穿黑袍,背负双手,凝视着这座大墓的墓碑。
“我每年只来一次,也只在这个时候,才能来见你一眼!”
“你想让我对你感谢么?不,我不会因为你当年把我救下,而对你感谢!我不该活着!”
驼背老人将雕像最后一块地方擦拭干净,用湿布擦了擦自己的双手,然后将布用力掼进水桶,在水花四溅的同时,拎起水桶就想离开这个地方,自始至终都没看黑袍老者一眼。
“我很想知道,给为自己而立的雕像做清洁工作,就那么让你迷恋么?”
“哼”驼背老人冷哼一声“:当年你救我,只是为了让你在如今看我的笑话,给你这个惊澜府大总教在工作之余取乐么?”
这个黑袍老者,居然是惊澜府最高领导人,惊澜府的大总教。
惊澜府级别很高,级别等同于战区,那么惊澜府的掌舵人—大总教,就等同于一个战区的统帅。
而能让惊澜府大总教来单独相见的这个驼背老人又会是什么人?
惊澜府大总教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左手,在跪像背部的铭牌上轻轻摩挲。
“第一,当年在圣西尔,你是有错,你是有罪,但是不应该你一个人负全责!”
“第二,你是曾经的“惊澜之剑”,是惊澜府近三百年来,走出的最出色最有军事能力的学员,只有你,才能在当年,带着一支部队打下了自开战以来仅有的三次胜仗之一,我不想让你的才华湮没,不想让你就这么躺在坟墓里,你身上还有价值,你不能一死了之!”
驼背老者转过身,用犀利的眼神注视着惊澜府大总教,似乎以前从来没看清楚对方,这次要一眼将对方看个清楚一样。
“湮没?价值?”
“我的价值,就是每天给自己的悔罪雕像作清洁工?每天为这个陵园打扫灰尘?还是每天数着日子,等到黑黎曼人的刀架在脖子上?”
“我早就该死了,我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受折磨,那里面”驼背老人用手一指大墓和墓碑,“那里面二十亿的生灵,一千万的联军军人,我要为他们的死负责,至少我也应该和他们一起死去,而不是我自己独活!”
活着,有时候比死,难很多。
活着,有时候比死,更可怕。
有活人给自己扫墓的么?
有死刑犯给自己收尸的么?
可这些魔幻的事情,都发生在驼背老人自己身上。
有些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
有些人活着,但是他最大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