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瞬间,白桃心中没有丝毫他乡遇故知的欢喜,只余满腔的慌乱和惶恐。
林大力找来了,肯定是知道她没死。接下来会不会将她假死嫁人生女的事传开?
如果传开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白桃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其实只过了一瞬,做生意这么多年,她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且她有几分急智,又能收敛自脸上神情,心里还惶恐不安,面上已然笑着答应:“好,客人去坐会儿,这就来。”
她下意识夹起声音,完全是换了声调,不是熟人,绝对听不出来她原先的声音。
温云起走到后面坐下,一个九岁左右的小姑娘抓着抹布过来收拾桌子,动作麻利。
小姑娘不知道温云起的身份,只将他当做普通客人,擦完了桌子,还给倒了一碗粗茶。
这种茶叶很粗糙,纯粹是最后一茬叶子,不管老叶新叶,全部一起撸了炒制,因为撸得干净,里面还有不少茶梗。十几文钱就可以买一大包,很受这些小摊主的追捧。
虽说茶叶不好,但是不收钱呀,客人要是嫌弃,可以不喝。但话又说回来了,愿意在小摊子上吃东西的人都是想省钱的,这免费的茶除了不好看,味道差点,也不是不解渴,不喝白不喝嘛。
温云起端起茶碗,忽然出声:“小姑娘,你站一站。 ”
小姑娘叫谭招儿,闻言顿时戒备起来。
这码头上鱼龙混杂,来这里吃面的也不都是好人,确实有些男人借着酒醉开玩笑,甚至是对她动手动脚。
谭招儿没有上前,离开的脚步更快了:“面稍后就好,客人等一等。”
她已经决定不再过来送面,一会儿让母亲来送。
温云起笑着道:“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想欺负你,就是觉得你很面善。看你这五官轮廓,跟我女儿很像,不知道的,会以为你们是亲生的姐妹。”
他一笑起来,眉眼温和,加上穿着长衫,显得斯文。
谭招儿确实没有在他身上发现那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听到这话后就放下心来:“啊,真的像吗?您的女儿几岁了?”
温云起故意道:“十一岁,大姑娘了。可惜她命苦,从小就没有娘。”
谭招儿在这码头上见惯了人情冷暖,插草标自卖自身的大人孩子都见过不少,心肠早已冷硬,不过,面上却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样:“客人应该是个很好的父亲,有您在,想来姐姐也不会吃多少苦。”
“你这话很对。”温云起叹息,“我为这个女儿那真的是掏心掏肺,生怕她吃不好穿不暖,还怕她被欺负……但我这个做爹的再尽心,到底是不如孩子她娘在身边。”
谭招儿随口问:“伯母是病了?”
温云起张口就来:“落下山崖没了。忒狠心,那时孩子才两岁,不知道她怎么舍得下?”
这话没毛病,有些人年纪轻轻走了,活着的人就会说他狠心丢下孩子或者老娘不管。但事实上,生老病死根本就不由自己作主。
背着二人煮面的白桃听到这话,一颗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总觉得林大力这话意有所指……这些年她经常想起大女儿,就怕大女儿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受罪。
她希望招儿多问几句,但当着林大力的面,又不好嘱咐孩子。
谭招儿只是个九岁大的孩子,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答。
温云起自顾自打量她:“哎呦,真的是越看越像,你跟我女儿十来岁的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你爹娘是谁?该不会跟我有亲吧?也可能是跟我孩子的娘有亲,他们是外地搬来的。你爹姓什么?”
谭招儿并不知道爹娘做的那些事,谭二井在这这码头上有几分名声,她张口就来:“我爹姓谭,有些人叫他二井。”
温云起一副恍然模样:“哎呀,我们村里也有一个叫谭二井出门就不回家,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你娘姓什么?”
谭招儿刚要答话,白桃率先道:“招儿,过来端面。”
她方才是怕女儿说错话,慌乱之下出声打断。因为过于慌张,也没来得及掩饰声音。
温云起没有一见面就戳穿,就是为了让她恐惧害怕,此时他霍然扭头,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白桃的胳膊。
“你没死?”
他嗓门很大,立刻引来了旁人的瞩目,他却不管不顾,扭头看了一眼谭招儿:“你重新嫁人了,还生女儿了?”
白桃和谭二井早就商量好了,如果被人戳穿了身份,就说她当年落下山崖被水冲到了这里,失忆后才嫁给谭二井。
此时她心里虽然慌,但这些解释在心里惦记了多年,她立即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别在此拉拉扯扯,你再不放手,我叫人了啊。”
一边说话,一边挣扎,还扯着嗓子喊:“这里有登徒子欺负人……”
白桃在此摆摊多年,认识周围的摊主,眼看有人抓住她不放,好多人都围拢过来。
温云起比她嗓门更大:“这是我媳妇,十多年前落下山崖,当时她亲妹妹在旁边,回来跟我说人没了。结果人出现在这里,孩子都九岁了,这是个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