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一片死寂,久内美纪子正在哄孩子睡觉。
她轻声地哼着歌,怀中约莫七八岁的女孩闭着眼安静地睡着,夏日的夜晚还是有些炎热,家中早就拮据不堪,只能透过窗户吹来的微风散去少许的热意。
看着女儿安谧的睡颜,她的唇畔不由得弯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来。
似乎还是有些热,女儿额头的发被汗沾湿贴在皮肤上,无意识地微微皱起了眉。久内美纪子拿来扇子在她脸侧轻轻扇风,凉意驱散闷热,孩子的眉头才松开了。
周遭一片安静,深山的村庄里只有夏蝉虫蛙在鸣叫。
可这份祥和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
门外的脚步声重而有力,莫名透出一种暴躁易怒感,久内美纪子的心猛然揪紧,但还是安慰自己,不是那个人,不是他,都这么晚了,他肯定不会回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扇子,将怀中女儿搂得更紧了些,仿若屏住呼吸般令所有声响都归于寂静,免于被门外走廊的人注意到,可上天还是没有眷顾她。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男人暴躁的辱骂声:“喂,死女人,快给老子开门!”
门板仿佛要带着整栋房屋一起震颤,怀中传来动静,久内美纪子对上女儿怯怯的眼,小小的孩子掩饰不了什么,哪怕她搂住母亲的臂膀,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想给予她安慰,但女人还是看见她眼底清晰的恐惧害怕。
“没事的,樱佳,继续睡吧。”她安抚地摸摸女儿的头,声音放得轻柔,甚至还微笑着,“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而后不管孩子担忧的双眸,起身忍着心中的惧怕向玄关处走去。
敲门声接连不断,丈夫的声音也愈发不耐:“死哪去了?别给我装死,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快他.妈.开门,要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只是声音就好像让她回忆起那些拳头落在身上的痛感,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做好心理建设,久内美纪子终于打开门,迎面而来便是浓重的酒味,呛得人想要咳嗽,可她强行忍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啪!”
弧度还未抵达,重重的巴掌就落在脸颊上,痛感顿时袭来,她没有防备便随着这个掌掴而狠狠摔倒在地。
来不起起身,丈夫的身躯已经压上来,数不清的巴掌和拳头与他的辱骂一起落下:“让你开个门这么慢,干什么吃的?!”
“贱人,一点用都没有!”
密密麻麻的痛落在脸上、身上,她在躲避中甚至无法看清丈夫的脸,但她仍能在回忆中知道那是一张充满怒意的、狰狞的脸庞。
哪怕伤口再疼,有鲜红的血流出来,空气中弥漫起些微的铁锈味,久内美纪子仍是忍着不去凄惨地叫喊。
只要捱过这一会就好了,她在内心安慰自己,血液模糊了视线,她紧盯着一个方向,想到女儿可怜可爱的面庞,内心就仿佛被修补好一些。
只要熬过这一会,他的愤怒发泄了,就不会碰樱佳了,她想。
异变突生。
先是“砰!”地一声巨响,紧跟其后的是瓷器碎裂炸开的清脆声,男人的身体僵滞一瞬,而后轰然倒地,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一切又归于寂静。
久内美纪子怔然抬头,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她看向她的手中——那是半个完整的瓶口。
心脏跳动很快,女人很快调整好情绪,她赶紧起身,去扒开女孩的手,扔掉里面的瓶口,“没事的,樱佳,没事的。”
哪怕自己内心也是一团糟,但她依旧先想着女儿的状态。
丈夫趴伏在地板上,地上一滩暗色的红已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久内美纪子甚至没敢去试探他的呼吸,此时此刻,她脑中只有两个字——逃跑。
以往并不是没有逃跑的机会,她也不是被丈夫被迫囚禁于这里,无数次她都在伤痛中安慰自己坚持,留下来,女儿好歹能解决温饱,她可以读书上学,可离开后呢,她们两个又能去哪里?
她没有文化也没有体力,从小生活在这座落后的山中小村里,到了年纪就直接嫁给了如今的丈夫,面对出逃后的一切,她都是恐惧且惶恐的。
但此时此刻,不知何种力量在心中发芽,也许是今晚的月色那样美丽,月光皎洁无比,那样的纯洁令她潜意识心生向往,她忽然就想逃离。
“逃离”。
樱佳不是一个外向的孩子,直到母亲将她手中碎片扔掉,半截瓶口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才让女孩如梦初醒。她的手开始发抖,但是母亲的怀抱是那样温暖且温柔,逐渐抚平内心的褶皱。
久内美纪子牵着女儿的手开始逃亡。
奔跑令血液流速加快,清冷的月光洒在林间小路上,她却从未觉得脚步如此轻盈过,二人就这样牵着手,仿佛世界上只剩下相依为命的两个人,风扬起发丝,那是从未有过的自由。
她们一起跑过死寂的小路,深山里的夜晚是一片难言的漆黑,但二人心中却都没有了害怕,直到将要抵达村口的山腰。
“是这里吗?”
“是这里。”
“我听到神使说话了,就在这里......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