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不安,石隽每日派人往返,通报唐林的最新战况,言及突厥此次攻城奇怪得很,不见其携千钧之势,反倒如蚁群凿堤,看似轻巧却绵绵不绝,每次一击即退,隔日又卷土重来,令人摸不着头脑。“政令均已颁布,娘子莫再忧心忡忡,见天这样伤身子”,况方刚自城中回来,看宋照明又独自一人裹着绒毯坐在窗前,不由劝道。
“况公公你看",宋照明将手里的信纸递出去,“我已拟好去信,要石校尉切不敢放松警惕,突厥此举恐怕还是疲敌之计,消耗晋军的军备和精力,看这样子,这几日骚扰唐林的应都不是突厥主力,他们还在养精蓄锐,等着我们一朝不济,攻至太原。”
“什么消息,也不给我看看?"郑禹衡也入了正厅,挤到况方身旁,咂咂嘴,“我看突厥只是做做样子罢,可能根本就不想打,赵娘子忧虑太过了。”
宋照明背过身眼睛向上翻了翻,没接他的话,直接问道,“城外郊舍的百姓可收进来了?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坚壁清野,也需安护百姓们节约些,节制用粮用水,万不可挥霍,再者,近日从忻州来逃难的百姓也不少,城中千万要安置妥当才好。”“我办事有什么不放心的,娘子不信自可亲去看看,都寻了屋舍住下了”,郑禹衡拿过石隽的信,看不出个所以然,“石校尉行不行啊,别是他自己没信心,尽在信里夸大其词了。”况方抬起眼皮凉凉瞥了他一眼,“石校尉的本事咱家心里有数,不劳郑司马操心了,北边一开战,涌进城中的百姓一日比一日多,郑司马自己也要打对些。”
“我是好心,罢罢罢,我不说话了。”
况方冲他虚笑了笑,将信收起,向宋照明道,“我们和季将军,总有一边要碰上突厥主力,娘子也别太过为难自己,战事难测,咱们又远在千里之外,把能做的做好便好。”“季将军?季将军不是也去了代州吗?“郑禹衡点心吃到一半,碎渣落在地上也顾不得管,瞪起他一双水珠一般的大眼,在两人间打量,“你们到底急些什么?”
“季将军去代州只是障眼法,实际他领兵去了朔州”,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宋照明看着他,解释道,“此战若能直上云中,打哥舒哲布个措手不及,三四年间大概都不会再兴战事。”
“若能?若能!你们真是有病!十成十的胜利不要,去搏什么′若能!"郑禹衡手里的东西全放下,站起来绕着他俩踱步,“我说你们在愁什么,好啊,竟全当我是个傻的,这么大的事,况公公,你可是监军,你竟也同意?”
“哪里来的十成十的胜利,突厥知晓咱们要打雁门,早置了大军等着,当今之计,唯有出奇制胜”,况方好言相劝,“况且……内鬼之事此时还不能透露,他截住话头,“不论敌军主力在哪,我们皆可两面迎击,令其左右支绌,季将军进可冲击云中,退可绕后回援,我自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啊。”见郑禹衡面色不好,况方惯会和事的,语气落了,又持下人礼赔礼道歉了一番,可郑禹衡仍不领情,后几日均未来府衙点卯,宋照明有心想寻他,也脱不开身。
太原作为河东道首府,这些日子接收了太多由北至南避战的难民,城内鱼龙混杂,小偷小摸不断,不安定得很,宋照明一介女流之身,不便出面安抚,全赖郑况二人,可他们俱是生面孔,遇上向来为非作歹的,也有些镇不住场子。这日宋照明晨起后,便在府衙内安排这半月的城防,等了许久,也不见况方和郑禹衡,她喊了绾风去问,府内小斯都说一早就没见二人,皆不知去了何处,刻漏一滴滴滑落,眼看已近中午,她欲上门寻人,却被门外的吵嚷声惊了一跳。“娘子!你快去看看罢!城中有人哗变!绑了郑司马正要个说法呢!”
大大大
回程时,前夜的酒散了,又冷静下来,宋照明前半生颠簸之至,而自己也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未来刀光剑影,成王败寇,他一人担着便罢了,不忍带宋照明同往。宋照明刚在这里落脚时,曾聊起未来的规划,那时宋照峒只把季息当外人,说了些只求安稳度日,虽有复仇之心,无反击之力的瞎话,这些日子以来,宋照明虽在帮他时尽心尽力,却回避复仇之事,最近更是远着他,大抵对他的图谋有所觉察,不想被搅进来罢。
宋照明最初未对季息说明自己复仇的心思,是因双方还不了解,后来熟稔后亦未明说,是因为自己的敌人恐怕是当今圣上和权倾天下的几人,季息面对敌人时虽诡计百出,但拳拳报国之心人皆可见,加之西北连胜,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她不希望自己的诉求使季息陷入忠义难两全的境地,也不希望季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陷入危险的境地。
季息在回程路上思来想去,眼前不时浮现出宋照明的样貌,才发觉点点滴滴,早已刻骨铭心。宋照峒清丽柔弱但倔强坚强,眼睫垂下,更显双眼波光潋滟,眉尾上挑,好似要斜飞入鬓,眸如春江水,眉似群峰聚,唇时常抿着,似透出不豫神情,嘴边却嵌着两个细巧酒窝,娴静时似嗔似喜。季息回来看到宋照明之前的风寒还未全好,他此次深入大漠,袁鸣宇亦随军,府中多仰赖宋照峒勉力支撑,殚精竭虑,脸色竟是比出发前还虚弱几分。宋照峒经此一难,本就气脉虚浮,若是跟着自己枕戈待旦,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