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残阳如血。
丛不芜日夜兼程赶来,却被守山弟子横剑挡住了去路。
“放我过去。”
“尊座有令,江山君迟迟未醒,灵山封山三日,不芜前辈莫要为难弟子。”
丛不芜听他的腔调有些耳熟,这才正眼瞧了一眼面前的人,略思一瞬,想起曾在项运阖身边见过他。
她了然:“你是专程来拦我的?”
弟子皮笑肉不笑道:“不芜前辈何出此言?只是尊驾说了,闲杂人等,不准入山。”
丛不芜苦笑,她只是下山抓了只鬼,就成“闲杂人等”了。
礼晃在时,灵山上下还会给她几分薄面,可如今……
手中攥紧的纸鹤微微发烫,丛不芜望着无尽的山道,倏地叹了口气。
她与礼晃结为道侣已有一百零一年,若是凡人,便是白头到老,相持一生。可这百年里,他们实在聚少离多。
礼晃若降妖在北,丛不芜必除魔于南,只要项运阖愿意,她有的是法子让礼晃与丛不芜天各一方。
纸鹤是两日前飞到丛不芜身边的,心慌意乱让她险些死在鬼怪窝里,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她才头也不回地丢下外门子弟回了灵山。
可她忘了,灵山不欢迎她。
残照在她脸上落出一层斑驳,丛不芜微微张开手,小巧的纸鹤瞬间化作了飞灰。
天机殿内,江山君礼晃座下弟子跪了一地。
茶盏带水当头砸过来时,苏涉水分毫不敢躲,稳稳跪在原地,闭眼承下这一击。
温热的茶水浸透了他的道衫。
项运阖被愤怒冲昏了头,姣好的面容扭曲着:“灵山装不下你们吗?好端端的跑到衢州城里捉妖……你们真是嫌命长!找死还要拉我儿子垫背,灵山怎么收了你们这群惹祸精?”
一群半大孩子抬起了脸,衢州城妖孽横行无忌,仙府领主不管不顾放任自流,百姓深受其害,走投无路只能求到灵山。
那人一口一个“仙人”,抹泪求到跟前了,他们还能无动于衷吗?
修行者理应除魔卫道救苦众生,不然,他们手里的剑是用来切菜劈柴的吗?
可如今礼晃没醒,丛不芜又不在灵山,失去两大靠山,他们敢怒,却不敢言。
大丈夫能屈能伸,苏涉水梗起脖子违心地说:“弟子再不敢了,夫人息怒。”
“多管闲事。”项运阖高高在上,一双美目睥睨着他们,到底怒火难消,指桑骂槐起来,“还真是随了你们的好师娘,上梁不正下梁歪!”
兰锜上的不铭剑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剑肖其主,足以说明方才那是项运阖的真心话。
训诫子弟是醉翁之意,指责丛不芜才是她的目的。
说到底,她只是看不惯丛不芜罢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苏涉水心想:真有能耐就当着师尊的面这样说,看看春山剑会抹了谁的脖。
他只是天赋高名声响,算上虚岁,今年才十五岁,放在凡人堆里还是个毛头小子。
说起来,这群跪了两天的人,也寻不出几个比他年岁大的。
礼晃不信勤能补拙,收徒从来只看天赋。
天赋高,修行大道才能走得长久,飞升得道才会成为可能。
天赋不高,耗费十年百年也不过是延长寿限,他没有兴趣也没有空闲去打磨一块石头。
石头沥火凿磨,也还是石头。
殿外仙童齐齐唤了一声“尊座”,项运阖看向入殿的礼非节,语气生硬道:“你来做什么?”
礼非节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一众子弟,最终定格在苏涉水身上:“涉水,晃儿受伤一事,不芜可知晓了?”
苏涉水神游天外,并不睬他。
见状,闵宁泫忙替他道:“回尊座,师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提及丛不芜,项运阖眸中寒意渐深,鄙夷道:“真是颗灾星。”
礼非节颇为无奈:“运阖。”
项运阖最看不惯他这幅软柿子模样,阴恻恻地望过来,道:“晃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把这些小鬼喂给春山!”
春山是礼晃的剑,与他形影不离的剑。
红日敛去光华璀璨,绵绵阴云遮了过来。
礼晃依旧没醒,床头剑鞘大震,安静的春山隐隐开始躁动。
那团金色的光太过刺眼,仙童惊得摔了玉盏,项运阖闻讯赶来,只见室内金光大现,如有结界。
结界中散开的灵气横冲直撞,霎时间剑光四射,明亮的剑意破空袭来,险些将众人掀了个人仰马翻。
春山失控了。
礼晃周身,竟是谁也近不得了。
项运阖的面色惨白如纸,远处不知谁的惨呼如利箭传来:“东阵法自启了——”
此话石破天惊,项运阖不敢置信地向东望去,东方一道光柱果然拔地而起,若隐若现的八卦图阵直冲云霄,不过须臾,整座灵山便陷入了惶恐不安。
灵山因春山而生,二者一脉同体,春山不稳,便是灵山不稳。
当务之急是要安抚春山,引剑入鞘,可春山认主,礼晃是指望不上了,除了他,眼下还有谁能把控得了春山?
礼非节眉眼间的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