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旦跑什么跑?还连夜跑?
楚琛皱起眉。此时此地毕竟不像后世那样,有灯,有车,有高速公路,有完善的公共交通系统,当整个国家进入夜半球,还有太空都能见着的煌煌灯火与黑暗相峙。
此刻的夜晚就是夜晚,天如盖毯,远处山脉仿佛隐身,近处的树木像是染墨,想来野生动物出没率同样很高。要她是娄旦,怎么着也要拖到次日黎明才好启程。
可孙顺同样没理由诈她……
楚琛思索着。清澜矮身要走,钱忠抓住她,横眉道:“你去做甚?报信哇?”
“没有,没有!”女孩子被吓一跳,“热水洒了……”
她这一打岔,楚琛顿时记起自己先前索要热水的原因——不全是支开他们。而是自家赶路时蹭了泥灰,混战时被溅了鲜血,动作时出的汗,还有身上不知累积了多少天的污垢,都快发酵了。
真想洗澡……
“不碍事。拿水给我。”楚琛勉强对清澜道,又朝另三个手下摆手:“你们几个,也去收拾一下,擦完来这等我。”
不等回应,她再度走进屋里,终于有空闲好好打量。是不知哪家的厢房,也不知谁插的火把,照亮灰墙,稻草,以及地上不知何用的破瓦盆。楚琛探手一抹,抹了一指头灰黑。
“阿郎想要生火?”清澜问。
原来是个火盆。楚琛恍然大悟。“不必了……你瓢先给我。走几步,对着空地走,正对着我走。”
清澜不解地望她一眼,执行了。楚琛盯着她,抓紧时间擦了把鼻子和嘴。别的这会儿只能放弃。虽然脏污这东西,就好像身上爬着蟑螂,没注意到时只是静悄悄地存在着,但凡注意到……
清澜走近来:“奴帮阿郎。”
“不必。”楚琛深吸一口气,“一会还要赶路。你晚上吃了东西么?”
“托阿郎的福,五郎君赏了奴半块饼……”
“你为我干活,只需用‘我’字自称。”楚琛道,“你多大?”
“十四了……”
楚琛:“……?”
楚琛悄悄站直一瞥,直接瞥见清澜的头顶。小姑娘头发干枯,草草在两耳边盘的髻,能清晰看到发缝。
大概是营养不良。这个十四的,发育得像没到十岁;钱忠那个二十八的,老得像四十出头。
“你家里以前做什么?”
“山里烧炭,然后村里乱了……”
“又是素慎人?”
“没有。”清澜低着头,没什么表情,“爹娘把我卖了……”
“头抬起来。我有件私事……可以信任你么?”
清澜稍稍一愣,愣完之后,又垂眼要跪。楚琛及时抓住她:“算了。晚点再说。你的工钱……也晚点再说。”
楚琛边说边默默唾弃自己。哄那几个成年劳力,好歹是分过东西,如今使唤起未成年保姆,居然还赊欠人工资。她再擦过脖子和手,努力克制着不拿布抹脸。
“我头顶上歪没歪?”
“正的。”
“我们出去。”
三个给过钱的壮劳力早在那等了。楚琛问:“离清风镇最近的县城叫什么?要走多久?”
“叫做槐县,郎君。”钱忠抢着答道,“白天是要走快两个时辰……晚上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晚上没走过哇……”
“……我确认一遍,路上有无猛兽,盗匪?”
“小郎君,”抢在钱忠前,范阿四回以诡异的眼神:“这时候哪敢有猛兽来,不怕被吃了?”
“郎君在问我的话,你插什么嘴?”钱忠愤愤道。
“你又争哪的先。小郎君不就是想走夜路嘛。”范阿四嗤笑,掰指头道,“猛兽,不敢来。盗匪……咱们就是啊?”
“你才盗匪……”
“都闭嘴!”楚琛忍无可忍地骂出一句。“你们三个,都从这头,走到那头。”
孙顺问:“我也要走?”
“郎君要你走,你就走呗。”钱忠嘲道,“郎君,看着我,我在走啊。”
“……”楚琛再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几个男性手下的步态上。
新躯体的年龄才十二出头,身高却已然追平钱忠,高过清澜一个脑袋。如无意外,未来肯定能长得很高,这将是扮作男性的助力。至于面孔,则可利用晒黑和化妆。只是,男女骨骼构造的差异,终究会给走路姿势带来些微差别,现在就得开始留意。
不过留意的方式……
楚琛悄悄集中精神,尝试启用延时,半秒不到,头颅深处一阵针刺剧痛,刺得她按着太阳穴一阵龇牙咧嘴。清澜奇道:“阿郎?”
“没事。”楚琛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老老实实思索情势。
走还是留?
走的话,先前补充过一顿,腰包里揣了干粮碎银,身边凑了几个能使唤的,而且这几个暂时还没更高利益背叛,曾放也绝计想不到自己现在跑路,安全系数大大提高。只是,要是本地的一时辰也于前世那般等于两小时,去槐县,等于大半夜摸黑赶路四小时。
而且古代肯定有城防。她一流民带流民,走到那已然半夜,靠正常手段,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