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帘雾克制了几次,咳声终于止住了,脖颈间的伤口已然感受不到失血的凉意。
确是良药。
迎着那双眼,他想刻意忘记方才的窘迫,提了别的。
“手给我看看吧。”
不足他一半的手掌,十指上却已然遭了不少难,很多都是一些细小的划痕,已然结了疤,痕迹方向错乱,很像是多次伤口叠在一块,经年月累。
“这些……”
裴裹儿也没避讳,说地轻松。
“御尸要用血。”
尤其是那个做了尸体都爱喝酒的阿生,若是不用血,便都使唤不动。
徐帘雾翻来覆去看了很多次,翻得裴裹儿都有些莫名其妙,想要收回去。
“不好看,还是别看了。”
主要也是那双手触感温润带凉,总是摸着她,不免就心猿意马。
虽然她不爱说话,有时候还奔着闲事去送死,但她也不傻。
她好像有点想亲近徐帘雾,但离得太近又不自在。
徐帘雾也没强迫她,顺手便松开了,只是神色变得有些认真,言辞依旧温和。
“身体发肤受了伤,总会疼的,不管它,便会自生自灭,留下惩罚的印记。”
“你说它丑,说明还是有些在意的。”
“知你平日不爱留意这些琐事,总会不自觉留下伤,又有不可放弃的取血之由,不如我教你一个小小术法,既不痛,也不会留疤,比你自己拿刀都要快些。”
裴裹儿还是不认为自己这双手值得费心思,但一想费的也不是她的,便心安理得地点了头。
法术简单,学的很快,徐帘雾便夸她,会拍拍手,又摸摸头。
可这很像她平日里逗狗,若是听话便拍手叫它,若是太乖了,就摸摸头。
“师兄,平日里是不是未曾有人夸过你。”
否则,怎会连夸人好都这般像对幼童。
和幼童的亲近是人天生就会的,可表扬却不是。
“为何要夸我?”
徐帘雾慢半拍,只觉得这句话问出来又显得太过可怜。
他也想在记忆里寻找与这有关的场景,想到的也是些历练时同门的加油呐喊,若不便是经过人群听到的两句骄傲的“这是我苍生道的大师兄!”。
裴裹儿回答地理所当然。
“自然是因为你好。”
“你送我簪子,说明你很大方;你教我术法,说明你很善良,你从不说人不好,说明你很有礼貌。”
原来竟还有这般直白的夸赞言语,他却是从未听过。
苍生道的弟子有张扬,有内敛,但宗规约束,也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说得如此大方。
徐帘雾瞳孔微缩,甚至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内心的谦逊让他下意识接话。
“只是些细枝末节,举手之劳。”
“你帮我带回宁焘,我还未曾谢你,如今又拖累了你,倒反而是有愧于心。”
“我做的未曾比你好。”
更何况,那些藏在他心底的不能言说的隐晦,已经注定他不是一个完完全全干净的人。
可小裴不一样,她还小,还年轻,懂得知错能改,又一心孤勇,他如何比得上。
那些世俗安排在他身上的头衔,竟也都比不上她与他说的这两句。
温暖的不像真的。
“师兄,你当真进步了。”
裴裹儿直觉有点上头,这话夸的她简直如头皮发麻,身上爬了数万只蚂蚁一样。
抖了抖胳膊,都还觉得痒得很。
茅山派的人避她如狗屎,海棠门的人嫌她没女人味,她说徐帘雾没人夸,她自己又何曾被人正经地从头到尾的真正认同过。
左只是不在意,看做不重要。
但真当一个人,面对面对她说好,若是她能长一条尾巴,怕是也快抖的跟狗一模一样了。
骤然又莫名其妙得了一句进步的徐帘雾不明所以,只当她是接受了歉意,心口的内疚聚的少了些。
日后他必会小裴再好一些,再再好一些。
觉得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徐帘雾慢慢扶着膝盖腾起身,走向了还在对墙思过、无法动弹的宁焘。
那一记拳头当真力气极大,宁焘如今是安分的很,就是难免又添了新伤。
他为人把了把脉,只觉气若蜉蝣,生机几乎要被蚕食殆尽。
魔气一日不能除,宁焘的命便一日比一日少一分救回的可能。
他将人定住五穴,随之盘腿坐下,想以法器银针暂时封住宁焘的大穴,本是得心应手、行云流水,却在刺入心脉时,震出一抹惑人的邪力。
徐帘雾被冲的心神激荡,眼有血丝,原本空荡荡的内府像是有一股不同于灵力与魔气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往上冲入他的识海。
那股气息像是带着埋于心底的欲望,让他的神识都止不住动荡难稳。
裴裹儿本是闭目养神,可宁焘体内残余的僵尸丹起异,心脏跳动速度加快,喘气声加重。
不对!
待她发觉异常,赶到宁焘那时,徐帘雾已然又吐了一口血。
“他怎么了。”
捂着胸口将残血吐出,徐帘雾沾着血的嘴角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