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几秒后,戚时久不知自己是以怎样一种心态,弯下腰捡起地上那片卫生巾的。
转身回到房间,戚时久狼狈地背靠在房门喘着气,她揉了揉泛红的耳尖。
跟做贼似的。
她一秒秒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掠过,只感觉一股疲惫劲涌上来。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楼下有什么动静,戚时久才渐渐放松。
手机倏地开始振动,戚时久扫了眼锁屏,看见“圣圣”的名字在跳动。
“姐姐!”四岁的小男孩嗓音奶奶的,总喜欢把尾音翘起来,勾得人心软。
但戚时久从不这么觉得,只觉得这声音腻得人厌烦。
她抿唇看了眼手机时间,十点四十五。
“挂了。”戚时久淡淡,“我要睡觉。”
小孩子直“呜嗯”黏黏答答地撒娇,但也不说别的话,就一直在电话里笑嘻嘻地叫“姐姐”,一声高一声低的。
“戚睿哲,”戚时久今天本就身心俱疲,这会儿又被叫得耳膜生痛,声音不自觉压得更冷,“有话就说。”
小男孩可能被这声全名吓到了,一时间也不说话,过了好几秒才委委屈屈发出小奶音:
“想姐姐。”
戚时久垂眸。
说实话,戚时久一直不知道自己对圣圣该是怎样一种情感。
名义上说,俩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圣圣也非常粘她,血浓于水理应无法割舍;可他们就像一对磁铁互斥的两极,天生水火不容,除非重新装嵌。
突然,电话那头由远及近传来后妈的打骂声。
“又偷偷给你姐打电话?啊?小兔崽子。”
“老娘给你买电话手表就是让你来给你姐打电话的?”
戚时久习以为常地听着话筒里女人的怒吼,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熟练地按下通话页面的录音键。
“姐姐姐!就知道叫姐!小王八羔子我是少了你吃还是穿?天天就念叨你那姐姐?你姐她就是个扫把星!和她妈一样的骚狐狸精!她是给你下了什么蛊嘛……”
小孩子好像被凶得怕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夹杂着摩擦声和哭闹,电话骤然被挂断。
戚时久低着头,右手攥紧拳发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久久听着听筒里的忙音,久到松手时手心里留下四道泛白的月牙印。
她把录音扔进一个手机文件夹,然后伸手拽来桌边的日记本,谙练地翻到最后一页。
被汹涌而来的戾气裹挟着,等戚时久发泄完搁下笔时,原本干净的白纸上早已被签字笔尖划破到不堪。
满满一页黑色的“忍”字。
折撇跋扈,勾点灌注,力透纸背。
戚时久后仰靠上椅背,似只濒死的鱼剧烈喘息。时钟嘀嗒许久,她长吐口气阖眼,撕下最后一页,指腹缓缓抚摸着纸背印出的凹凸。
……
第二天常欣叫戚时久一起吃了顿外卖。
饭桌上常欣问她是不是昨晚碰到齐迢了。
齐tiao?
戚时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可能昨晚男生给常欣打了电话。
常欣见戚时久一直低头安静吃饭,起了个话题:“你们下周应该有个分班考试吧?”
戚时久走了下神琢磨着tiao是哪个字,听到声音点了点头。
南堰附中历来极重视理科,每年高一入学前都会组织一次分班考试,只考语数外三门,其中数学160分,其他两门都是100分。除去一些提前和附中签了一类约的和初中部直升的,其他同学都按摸底成绩从高到低排序,分进2个实验班和10个平行普通班。
所以说,数学这一门的成绩举足轻重。
常欣知道分班考试对高中生的重要性,思索了下:“你自己复习也没有个章法,要不你也去齐叔叔那边数学竞赛队,让他带一下。”
戚时久偏科一直很严重,数学也只带了几本初中的笔记准备复习回顾,想了想便也没拒绝。
齐教授和常欣很少在家开火,大多在学校的食堂解决。常欣没再提去竞赛队的事,戚时久也乐得清闲,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看证全等和因式分解,饭点随便去南浦街上吃点。有时很晚听见楼下有响动,戚时久也自觉待在房间不下楼。
于是接下来几天,戚时久都没再跟男生碰见过。
所以这天戚时久正睡眼惺忪推开大门准备去吃早餐、忽然发现男生单腿撑地骑在山地车上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僵直在原地。
大脑回神后,她第一反应是转身欲走。
可惜脚尖还没来得及转——
“你起了?”
齐迢正垂眸看扣扣上封邈发的一连串【到哪了哥?】【靠你今天不会放鸽子了吧!】,余光瞥见女生出来,懒懒掀睫,随意把手机揣进裤袋。
他讲话的调子很好听,如濯雪石涧,尾音却是沉的。
可戚时久并没有心思品鉴他的声音。
只觉得撞见他,有些点背。
戚时久心里认命般悄悄叹了口气。
躲了这么久还是没躲过。
早知今日他来,她就不来了。
不然,总不可能,齐迢专程、在等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