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噼啪炸了个花子,她听见自己细若蚊呐的开口嗯了一声,简直没用什么时间思考。
陈蕴因,你可真是昏了头了,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女子的矜持?
她心中一片兵荒马乱,但得到肯定回复的少年并未给她太多时间反悔迟疑。下一瞬,他的面孔在她眸中放大,却停顿在她红唇的上方。
二人离得那样近,她甚至能瞧见他曈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一个神色氤氲迷蒙,面颊似如水墨画中的淡桃花般的女孩子。
她大为羞赧,几乎立时想仓皇而逃,平日里瞧着瘦瘦弱弱的少年人却力气大得可怕。他紧紧箍住她的腰肢,俯身亲吻下来,青涩而热情。
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滚烫的热意不疾不徐穿过少女的青丝,扣在她白皙的后颈上,勾得她不断轻颤。
墙面上映出一双人影,如蔓草般动情地纠缠。一个吻而已,后来竟厮磨了大半个时辰之久。
……
“你在想什么?”额头上不轻不重被敲了一下,正在出神的蕴因顿时回神,看了一眼斜睨着她的天子,抱着头痛呼出声。
“陛下,奴婢又没有犯错,哪怕只是个小小宫女,您也不该随意惩戒吧?”她红着一双眼睛,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那个被她倾注了平生最多的耐性的少年人,终究不会再像那年三月三一般,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个人了。她口中控诉,微微翻涌的泪意被她借机利用遮掩。
女子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倒叫周瀛怀疑起自己近来难道真疏于习武,下手没轻没重起来?但眼前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骗子,从前骗钱财,后来骗人心,他不敢轻信于她,但反唇相讥的话却不自觉放缓了语气。
“殿前失仪,这一点,难道不是过错?”
小宫女幽怨地望了天子一眼,她真是怀念当日被她撩拨几句触了她的手便害羞到耳根发红的少年人,哪像如今,她穿着没几块布料的衣裙倒在他怀里,这人到如今都还不念半点情面!
男人果真善变。
她心里愤恨地想,但借机讨要更多赏赐,好为日后出宫做打算的念头却更为强烈了。
“奴婢只是想起,这字,还是从前陛下您教的呢。”她水目澄澄地望着他,朱唇轻吐出几个字,却听得周瀛身子微僵。
“陛下。”那女子见他怔忪出神,乘胜追击地缠上来,温声细气地磨他:“奴婢虽然愚笨,却也算得上可教之才。您瞧,这么难写的字,后来也练得有模有样了。不若便让奴婢继续为您研墨吧?只要您得空提点几句,教导一番,奴婢定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知哪里修炼来的功夫,而今一颦一笑都像个会吐丝的妖精。周瀛本没打算应下,听她装腔拿调地说了几句,末了不知不觉便点头应允了,回过神来表情顿时僵硬不已。
笑靥如花的小宫女却没给他反悔的机会,立时蹲下身子乖乖顺顺地谢了恩,旋即喜滋滋地出去了。
周瀛垂眸望着那道纤弱窈窕的背影,半晌,唇角微微提了提。
当年,自打知道她的身世,短暂的共情过后,他便不大耐烦见她了。
不是嫌恶她言行举止,而是一看见她被家人背叛后仍旧生机蓬发地努力活着,目标坚定地抓住每一个机会,便让他这个生来便含着金汤匙的所谓“贵人”生出了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长到十七岁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在旁人身上获取了这种感受。
自小到大,他才是那个被同龄的孩子全然羡慕的存在。他出身高贵,头脑聪明,无需他的伴读谦让便能在宫内外都享有才名。那位待他严苛的君父,在他十岁以后也很难在功课上挑拣他的不足。
满朝文武、宗亲贵族、簪缨之家的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认为他是再合格不过的储君人选。他甚至不用振臂一呼,便自有仰慕他才名仁名的臣属聚于麾下。
如此顺风顺水的他,在跌了那一跤过后,却很久都没有信心重振旗鼓爬起来。
陈蕴因的出现于他而言,起初像是一面镜子,让他看到与他相似的人可能做出的另一个选择,但同时,也将他人生中少有的懦弱不堪照得清清楚楚。可后来,她那样死缠烂打地跟着他,眉梢的笑意如同二月花一般灿烂明媚,他的想法在那样的笑脸下,渐渐地改变了。
那个肆意张扬的女孩子,成了他最灰暗经历中的一道光。
她那样热烈地看着他,好似他是什么明月清风,高不可攀。但唯有他自个儿清楚,与她独处的每个时刻,他眼前都如同长了一朵妖冶的花,满心满眼只有将她攀折,占为己有的念头。
城中开布庄的萧家是陈家继室萧氏的母族,她那样厌恶她的继母,却偏偏唤萧家那位年轻的少主萧郎。那一日,他在药铺的廊檐下无意中听到二人交谈,她戏谑地喊出那个称谓,虽不恭敬,却饱含亲厚之意。
他暗暗思忖,萧氏不过出身萧家的旁支,萧家少主若是能与女儿亲上加亲,陈家老爷想必定然乐见其成。
她的背影远去了,他听见主仆二人的交谈声。
“少主,您若是真喜欢,便去禀告老爷太太,太太那样宠着您,定然肯去寻姑太太,为您定下这门亲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