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说了一半,袁得力便蹙眉打断了丁香的话,他板着脸道:“丁香姐姐误会了,这事儿是我做的主,和陈姑娘没关系。再者说,连陛下都没责怪陈姑娘,您这厢便这样给她定了罪,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
她被唬了一跳,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那陈蕴因,到底是慈寿宫那头送来的人,万一有什么不妥当……”
袁得力看她一眼,见她眼里布满忧心忡忡,并无多少私欲,暗骂一声榆木脑袋,气却消了大半。
他耐着性子,最后劝告她一句:“妥当不妥当的,自然是陛下说了算。丁香姐姐,你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了,有些人纵然出身不好,却是一眼就能瞧见的富贵命,你啊你,还是得擦亮眼睛啊。”
留下丁香愣在原地。
陛下回宫后性情大变,哪怕用谨慎多疑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样的陛下,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明摆着有问题的宫女放下戒心,予以恩宠呢?她想不明白。
*
短暂的午憩过后,蕴因带着笔墨纸砚去了库房。
各色图籍浩如烟海,最罕见的则是带有明显边陲特色的神话画册。有些制造粗糙,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儿随笔涂鸦之作,有的则画风昳丽,冲击着蕴因自小对边陲乃“不毛之地”的观念。
她看得入迷,不知不觉竟过去大半个时辰。待回过神来,唯恐丁香晚间要看她今日整理了些什么,忙静下心思铺平宣纸,认认真真将抽出的小山高的异域画册率先摘录好。
等此厢事了,天色已近傍晚,丁香果真踩着当空儿进来了。
“做的如何了?”
她的态度远算不上客气,一进门便直奔主题。
蕴因敏锐地嗅出她有找茬的意思,心间庆幸自个儿没一味躲懒,忙一脸乖顺地将抄录好名目的宣纸递给丁香看,笑道:“许久没有提笔写字,生疏了些,丁香姐姐莫怪。”
掌事宫女丁香看着那薄薄的两页纸下意识柳眉一竖就要出言呵斥,待瞧清了上面工工整整的颜体,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蕴因写得一手好字,而是这字迹,与陛下在东宫时所书的字如出一辙,简直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她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大黎朝皇权巍峨不可冒犯,馆阁诸臣与王宫贵胄临摹哪位当世名家或前朝大家的书法都不为过,唯独有两人的字不可仿写,这一点,朝堂上下,宫里宫外都心知肚明——一位是先帝,一位便是当时稳坐东宫的太子殿下。
这二人的字,没有人敢拿来做字帖,唯恐惹上借机生事,意图造假叛乱的罪名。
陈蕴因曾经不过是区区一洒扫宫女,又是从何处得到陛下的真迹,加以仿写的?
丁香不认为只是巧合,毕竟,陛下数年前便已书法大成,即便是练颜体,也有了些自己的风骨,连桀骜不驯的当世名家都曾夸赞有加。有几分神似不足为奇,可真假难辨……委实不是能用一个巧合可以解释的!
宫女失态地望着对面的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蕴因敛了敛眉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能任由她打量。
过了一会儿,才听宫女徐徐吐出一口气来,脸上挤出来一丝笑:“这是陛下赏赐的砚台吧?”
她点头应是。
虽说是御赐之物,但真把这供起来也是浪费,她想着这大概也是如今的唯一用途了,便将东西带了过来。
“真是个好物件儿,写出来的字……很好看。”她看着她,露出了自蕴因认识她以来最和善的一个笑容,道:“陛下有赏,你也该去御前谢恩才是。”
怎么竟连丁香也这样说?
蕴因本就打定了主意借着谢恩的机会再讨些东西,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内里暗暗摇头叹息:瞧瞧她们这位陛下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一个个的都唆使着她往御前去“敲诈”?
啧啧,看来他平日里行事不太讨大家喜欢啊。
……
“谢恩?”
周瀛挑眉望向站得笔直,手里捧着一沓子宣纸的女子,眸中隐不可察地溢出一丝笑意。
他倒瞧不出,这是哪门子谢恩的架势。
女子生长于南方,虽拗正了一口官话,但软下声调时仍有吴侬软语的娇媚,明眸善睐的模样如沁了一汪春水,笑吟吟地道:“奴婢晓得陛下赏赐砚台,是想让奴婢勤学苦练,研墨之际,奴婢也写了几个字,连丁香姐姐瞧见了都说尚可,故而特意拿来给陛下瞧瞧,望您指点一二。”
她笑得眉眼弯弯,如同孩童得了心爱的糖果,不仅喜欢,还要特意在人前炫耀。
天子本存着蓄意捉弄之意,见她如此一时间心底受用,心情颇好地颔首示意她走上前来,赏脸地接过那列满书目的宣纸。
然而只看了一眼,他矜持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把这个,拿给丁香看?”
蕴因听他语气莫名,一时懵懂不解其意,细思片刻,忽地心间微跳,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就明晰了。
自打入宫以来,她就基本没碰过书法,如今下笔,不自觉地便写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