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傒走后,一连数日澜苑再无访客,如蜻蜓点水,涟漪散平归于静波。
照例手拎食盒的喜饼,提起黄裙踏阶入梅林小道,抬眼便见凉赢手持笤帚清扫石桥,时不时对着双手哈气,还不住揉搓生热驱寒。
“先前不是说了?你不用干活的。”
“在下打小劳作惯了,这期间幸得两位姑娘照料,就此闲居实难心安,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观其面色眼神,喜饼打趣道,“转性了呀,看来真正让你安分的,并非是外面满池的尖齿鲳,不再整天想着逃走了?”
“惭愧,”回想与高傒那夜一会,凉赢腼腆一笑,抬手摩挲后颈,“得知公主殿下一切安好,便已足够。”
“如此甚好,”喜饼欣然颔首,仰观天色,轻拨凉赢手肘叮咛,“近日天寒日甚,怕是今岁大雪要早降了,进屋吧。”
进屋搁下笤帚,凉赢隐约听到窗外似有异响,却又无法分辨,只觉蹊跷。
再看西饼,刚刚将食盒取下,手却僵于案上,这更加重了凉赢的不安。
“姑娘,刚刚那一声是......”
“没什么,”喜饼摆了食盒,微微摇头,“怕是花卷又在劈柴了,你无需在意,安心用早膳便是,我去侍奉少主,稍后下来。”
凝望喜饼上楼,凉赢总觉她的背影与往常略显不同。
有事,或是即将有事。
此乃直觉,毫无根据。
然白昼黄昏轮转,西霞落山暮,并无任何异状。
立于船埠望向沙洲彼岸,已见花卷驾舟而来,凉赢方才暗暗自嘲,“真是杞人忧天。”
漂舟抵近停稳,花卷左手木浆未放,便右手甩来绳索,精准套在缆桩一勒栓牢。
凉赢上前朝她伸出手来想要搀扶,却被无视。
花卷与喜饼不同,对自己一向没有好脸色,这一点凉赢也早已习惯。
不欲自讨无趣,刚想转身折返,无意间余光扫过花卷拎着食盒的右手,那袖口处已然色暗的血迹,引得凉赢心头一紧。
原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当花卷当着面儿将食盒取下时,凉赢再度确认了衣袖血斑的存在。
“别误会,是鸡血而已。”
正当凉赢犹豫该不该问时,花卷觉其心事却主动开口释疑,“今日诸事繁杂,尚无闲暇更衣罢了。”
一语方落,她抬眼看了楼梯,将两臂袖口一卷,巧妙的掩饰了血斑。
入夜,躺于塌上的凉赢辗转反侧,白日种种始终无法释怀,加之口渴难耐,索性起身披上厚绒外衫往岸边倒茶。
登时“咚”的一声,窗外传来什么东西落水响动,且听水花声并非什么小物件,凉赢一时好奇,便紧了紧外衫推门而出,顶着夜寒走过石桥。
还未等至船埠,月华之下两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沙洲彼岸。
刚想迈出去的左脚悄然而收,侧身柳干旁,亲眼目睹花卷和喜饼正抬着具□□的尸体,往池中一抛。
瞠目呆立的凉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这样,她们前后一共扔了四具尸首,无一例外全部都被褪去了衣物。
不对,算上先前在水榭内听到了那一声,总共是五具。
蓦的,两人一齐看向了自己所站的方向,惊恐之间凉赢赶忙闪身躲到柳树后。
内心如脱缰之马奔腾不停,凉赢根本不敢动分毫。
过了好一会儿,二婢没有接近这里的举动,才让凉赢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并没有暴露。
不过既然如此,她们方才看的人,又是谁呢?
举眉仰视,水榭二楼轩台凭栏初,灯影下的那个人缓缓放下了自己的右臂,竹帘也因此垂落,即便是仰视,腰部以上也尽为竹帘所掩,不容窥探五官。
唯一能够辨清的,就是那纤长的身形背影,而红绳结收拢悬于紫衫腰际的秀发,在灯火耀映之下透着淡淡的黄晕。
墨云淹没天日,轩台西风卷帘,如乱手拍窗声响不断。
足足五日之后,方才放晴。
无论花卷亦或是喜饼,都对那夜之事绝口不提,凉赢更是不敢问上半句。
今日亦是如此,好似船过水无痕。
“姑娘......”
思前想后,凉赢还是在喜饼打算转身上楼送饭时,轻声叫住了她。
喜饼驻足扭身,笑问,“少主吩咐过,饭菜可依照你的口味来做,可是有何需要?”
“不,并非如此,”凉赢扭捏一番,还是咬牙起身,“算算日子,宋国公主大婚之期已过,在下未能亲眼目睹,不知她婚后生活如何?”
“这个嘛,”喜饼顺手将食盒挂于左臂,轻声答说,“你也知道,正门早已封闭,我与花卷都陪伴少主居此澜苑,从未出去过,外面的情形我们向来是不关心、也不去过问的。”
“确实如此。”
见凉赢面露失落之色,喜饼回步走来,“不过今日来送菜的宫仆倒是与我提了一嘴,说是宋国二公子已于昨日返程回国,宋国公主亲送出城,回来后给一众宫仆散了许多彩钱,宫城内对她赞誉有加。”
“是这样,”凉赢听罢宽心一笑,向喜饼拱手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