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将人打死了?”
竹林外,两名宫人瞧着地上那个捂着腹部已奄奄一息的女子,低声商讨着。
“灌了那等烈性的流胎药,不及时医治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虽是外室,却也是定北王的人,那位是个狠戾的,若是叫他知晓了,倒霉的还是我等。”
另一名宫人目露犹豫,“可贵妃那边亦不好交待,江家与定北王,自然还是江家势盛。”
两人意见相左,正徘徊不定,忽听见有人踩着竹树枯枝走了过来,顿时心神一凛,紧张不安地抬首望去。
“两位公公。”江向嫣眼中含着笑意,轻提裙摆走了过来。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地上的颜宛月一眼,抬眼笑道:“听闻姑母处置了个外室女,我来看看。”
“见过三小姐。”宫人们是知道这位表小姐在贵妃心中分量的,连连伏身行礼,惶恐不安地道:“污了三小姐的眼,奴才们罪该万死。”
“是我要四处走走,扰了公公们的差事,怎么会反过来责怪公公呢?”江向嫣笑吟吟的,又向前走了几步,才把视线放在地上那个满身血痕的女子身上,
她目露惊讶,瞧着那衣裙下摆的血迹“这位娘子竟还怀有身孕?”
宫人们应道:“回禀二小姐,已灌了流胎药,娘娘吩咐要将人打死的。”
江向嫣目露不忍,半掩着面,“便是世人不耻的外室,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人往高处走,我倒觉得她所犯之错皆是情有可原,何必赶尽杀绝。”
宫人目露迟疑,不解地看着江向嫣,“二小姐可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江向嫣笑笑,道:“依我之见,既已灌了流胎药,想来足以使九公主消气,而姑母本就是为了九公主才下的这等命令,公公不如称这位娘子已死,卷了草席将她送去宫外,生死在天,剩下的皆看她造化。”
宫人本就为此事为难,听见江向嫣的话不由心中一喜,只要这位表小姐开了口,贵妃那边便不会再追究。
他们面上倒不曾表露,仍做为难状,道:“可贵妃那边……”
江向嫣一眼便看懂了这群宫人的惺惺作态,心中冷笑一声,道:“便说是我受了惊吓,公公才惶恐地将人拖走,不成想竟留了口气,这样如何?”
宫人这才连连俯首称是,将人卷入草席中,拖了出去。
待人走后,江向嫣面色才冷淡下来。
地面上还留有血迹,血腥味浓郁不散,她有些厌恶地掩住口鼻,对身后的侍女道:“去跟着。”
·
玉堂殿的偏殿内,一缕斜晖映在冷清的地砖上。
四下静悄悄的,只余纸笔摩擦的细微声响。
朱门忽被叩响,钥匙穿过铜锁,传来一道清脆圆亮的声响。
竹苓含笑着走了进来,“公主,酉时了,奴婢来取经书。”
见白穗面色冷淡,她便主动上前,拿起经书端详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叹息道:“娘娘喜欢正楷,公主怎么能用行楷?”
“这样不行,还请公主用正楷再抄写一本。”
她为难之意浮于言表,蝉衣闻言猛地站起来,愠道:“一个时辰,用正楷如何能抄写完?”
竹苓不曾看她,只微微笑着,“既是为娘娘祈福,自然要以娘娘的喜好为先。”
一片沉寂中,白穗忽极浅极淡地笑了一声,余晖透过窗缝,映在女子乌发之上,清水蓝色的步摇随风轻轻摆动了一下。
她不紧不慢地道:“圣人最爱行楷,贵妃也曾于圣人面前百般称赞,直言喜爱,竹苓姑姑却说娘娘喜好的是正楷,是在指责娘娘有欺君之罪吗?”
竹苓面色一凝,眸光微转,回道:“娘娘自是喜爱行楷的。”
白穗轻轻搁下笔,纤长的眼睫掩下眸底情绪,声色有些冷清,“既如此,我用行楷抄写经书,娘娘为何拒之?还是因为行楷比不得正楷,圣人的眼光比不得娘娘?”
竹苓闻言脸色骤变,手中书卷掉落于桌案上,“娘娘自然是处处以圣人为先,公主还请慎言!”
白穗慢慢收回视线。
江家凭着扶持弘文帝登基的功劳,近几年来处处逾制,野心勃勃。元后逝去后弘文帝未再立后,江国公却以国舅自称。
如今她不过说了一句话,竟能让竹苓面色陡变。
自门帷间透过的风凉凉的,将书卷吹翻了几页,白穗抬手压了一块镇尺在书卷上,语气平淡道:“那便劳烦竹苓姑姑,拿去给娘娘吧。”
竹苓脸色渐沉,半晌后,才俯身拿起经书,冷着声道:“既是为娘娘祈福,一本经书自然不够,还请公主多抄几册,方能向佛祖显示出诚心。”
见白穗不再搭理她,竹苓只好寒着脸色离开偏殿。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白日里尚好,入了夜,怕是要冷得笔都拿不起,九公主又能撑到何时?
等竹苓走后,白穗便重新拿起了笔,右手心的伤口已悉数裂开,如蚁虫啃咬般密密麻麻的痛,血丝又涌了上来。
蝉衣落了泪,自手帕上撕下一块布条替公主包扎起来,哽咽着道:“江贵妃实在欺人太甚,殿下身子本就有病根,若在此待上一晚,明日定会染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