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0章
康熙惊讶地看着胤初,似是没有料到,会从胤初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根据他对胤初的了解,胤初本不应拒绝这个提议才是。大半年光景,似是在这对曾经亲密的父子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哪怕胤初是康熙一手带大的,此刻,康熙也全然不知胤初心中究竞在想些什么了。
康熙沉默了片刻,再一次开口道:“你当真不愿被复立?你用不着疑心这是朕对你的试探,朕既然有意复立你,自然是出自本心。”
为帝者,最是厌恶被朝臣裹挟。
朝中大臣们明知胤裸并非康熙属意的继承人,却齐齐请立胤祸,这让康熙觉得,他们是在逼迫他。
若非胤裸机灵,当机立断地退出这场风暴,只怕这会子康熙已经要忍不住训斥打压这儿子了。
好在胤裸自请出海,堪堪保住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父子情分。胤裸走了,胤溏也走了,朝中围绕着储君之位的纷争却未结束,康熙与群臣的博弈也未结束。
康熙心知,对于那些渴望着拿到从龙之功的大臣来说,他们绝不会因为此番行动失利而善罢甘休。
一个胤祸没了指望,他们还会把主意打到别的阿哥头上。与其让朝臣共同推举某阿哥的事再度发生,康熙倒情愿复立胤初。
一则是因为胤初到底是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儿子,二则是因为在经历过一废之后,朝中属于胤初的党羽已被剪出大半。此时复立胤初,不会再对康熙的权柄造成任何威胁,而朝中那些曾叫嚣着要立胤裸为储的大臣们也绝不会支持胤初这个废太子。复立胤初,对于康熙而言,也是他力压群臣,告诫他们莫要生出旁的心思的一种手段。
康熙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可他未曾料到,这计划才起了个头,便进行不下去了一一身为正主儿的胤初根本不愿被复立。面对康熙意味不明的眼神,胤初点了点头:“儿臣不愿。汗阿玛也知道,在咸安宫的大半年,儿臣时常醉酒。偶尔清醒过来时,儿臣便会忍不住去想,儿臣和汗阿玛,究竟是怎么走到如今这地步的。”
康熙的目光变得越发幽暗深邃,胤初却不躲不闪,直视着他道:“儿臣承蒙汗阿玛的教诲,不愿做一个庸碌无为的太子,一心想要做利国利民的大事。可做大事,便需要手中有权,底下有人。底下人多了,难免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想法来。他们打着儿臣的名号行事,便是儿臣并无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怕汗阿玛也不会信。”
“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做这太子,又有何意思?儿臣已经想明白了,与这太子之位相比,终究是身边的亲人更重要些。儿臣不愿因着这太子之位与汗阿玛生疏,只愿与汗阿玛回到少时那般亲密的日子,儿臣也不愿再让妻儿因着儿臣呆在那个位置上的缘故担惊受怕,终日惶惶不安。”“倘若汗阿玛心中对儿臣还有一丝父子之情,请汗阿玛莫要再提复立之事。”
若说开头那番话,胤初是在以理服人,那么之后,当康熙追问他时,他便是在试图以情动人。
他的这番话,实在过于大胆。一个不慎,只怕便要惹恼康熙。
康熙眯眼盯着胤初,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倘若朕定要复立你,你又如何?”
胤初似是疲惫至极地闭上了双眼,片刻后,睁开眼,仔细看来,他眼眶似乎有些红。
“若汗阿玛定要复立儿臣……儿臣自然也…不得不从……“可儿臣已然被废一次,威望大减,再也控制不了宫外那些打着儿臣的名号行事的人。待到那些人惹怒了汗阿玛,只怕这二废之日近在眼前。”
“到了那时,几臣恳请汗阿玛赐儿臣一杯鸩酒。儿臣宫中的女眷与儿臣的子女着实无辜,还请汗阿玛看在儿臣以死谢罪的份上,善待他们。”
康熙:”
饶是铁石心肠的帝王,终究也让胤初说得动容了。他叹了口气,看着胤初,亲自将跪伏于地,头重重磕在地上的胤初扶了起来。
“何至于此?”
难道他看着像是会狠心至此的人吗?
胤初低垂着头,看起来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然而,胤初却暗自松了口气。
眼看着康熙亲自为他斟了一盏热茶,递到他手中,他明白,这一关暂时是过了。
在康熙的吩咐下,宫中之人都不敢怠慢这位被囚而后又被放出的废太子。
唯有胤初自己知道,如今的他,看似风光,实则一无所有。他的命运,他的前程,都落在康熙的一念之间。胤初思及如今远离朝廷纷争的胤撰与胤糖,又想起小星星平日里手中摆弄的番邦之物,胤初的心心中,也起了些旁的想法。若是他能像老八和老九一样,得一支舰队出海去,虽有葬身鱼腹的风险,也好过在这紫禁城中日日受人监禁。紫禁城原是他的家,可不知何时起,这里的上空总是乌云密布,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在这里被困得太久了,若是继续被困下去,只怕这一辈子就要过去了。
康熙与胤初闲话了一阵,两人之间温情脉脉,找回了几分往昔的相处模式。
忽的,康熙问道:“你曾是朕的太子,你不愿被复立,朕也不好安排你去做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