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寻死(文案第二段)
岑令溪对这一切浑然未觉。
她只是站在原处,看着方鸣野离去的方向,耳边不住地回荡着那句:“阿姐,等我回来。”
她知道或许是自己听错了,方鸣野辞去了官身,算是以白身去定州投了军,岑家虽然经营这些年,却也仅仅是在京城以及南边的一些州县,若是他去了陇西,岑令溪寻思着自己还可以托元嫱的丈夫李将军照应一二,只是定州,实在是鞭长莫及。
方鸣野和她说等自己回来,但岑令溪知道,很难。一直等方鸣野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从视线里完全消失,岑令溪才转过身来。
此时正是晌午,她转过去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太阳,忽而觉得有些有些刺眼,于是伸手挡了下日光,却透过指缝看到了城墙上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岑令溪顿时身子一僵,有些木然地将手挪开,眯着眼睛去辩认城墙上那道身影,但这一次,却什么也没看到。岑令溪轻轻扯了扯唇角,苦笑了下,喃喃道:“瞧瞧,你都被闻澈吓成什么样了?”
只是情况或许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吧。
正逢暮春初夏的时候,春光还是旧春光,长安的街道上仍旧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回去的时候又恰巧经过集市,耳边是商贩的吆喝声、寻常女娘郎君的吆喝声、钗环相撞的清脆声响,偶尔有些吃食的香味闯入她的鼻底。去岁这个时候,她还同江行舟一起穿梭于街市,也是这些携手的恩爱夫妻中的一对,买完东西后回了岑家看望父亲和方鸣野。
当时方鸣野一听说她要回来,连手中的课业也不顾了,一早便等在岑家门口迎接他们,再笑吟吟地从江家下人手中接过他们带回来的礼物,一声声地唤着“阿姐”。忽然她听到有人唤了声“阿姐",正好与记忆中的声音相重合,岑令溪匆匆转过头去,却没有看到方鸣野,而是另一个小孩扯着他身边年纪稍长一点的女娘的袖子软软地唤了声“阿姐”。
岑令溪一时有些恍惚。
“溪娘。”
有些熟悉的声线从她耳边传来,她听得出来,那是江行舟的声音,她又回过头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幻听了。
岑令溪瞬间就怔忡在了原地。
身边不断穿行的行人走得有些匆忙,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她不免趣趄了下。
她的眼眶开始湿润,鼻尖也泛出些酸意,让岑令溪一时有些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因为触景生情,还是方才从她面前飘转而过的柳絮。
她定了定神,走到一旁一处墙角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
这里靠近西市,本是长安城中的百姓商贩聚居的地方,她一身锦衣绸缎,无论是发上的珍珠簪钗还是手腕上的玉镯子,都与这里的环境完全没有关系。岑令溪抱着膝盖蹲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才发觉最寻常往事,最难以割舍,当时只道是寻常而已。不到半年,她失去待她极好的江行舟,失去了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方鸣野,下一个又会是谁?
闻澈会不会对父亲动手?
这么想着,眼泪便簌簌而落。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中。
“姐姐。”
岑令溪有些惶然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纵使眼前一片氤氲,雾蒙蒙得,看不清楚一点,她还是能分辨出来,这个小孩是方才扯着他的阿姐撒娇的那个。
小孩挠了挠头,将自己手中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的糖人递给岑令溪,说:“姐姐你这好看,一哭就不漂亮了,我阿姐让我把这个糖人送给你,她说,这样你就不会很难过了。”
言语笨拙,但脸上尽是真切。
岑令溪透过小孩清澈的眼睛,在这一瞬忽然想到了幼时的方鸣野,也是这样拙朴真挚。
她那个时候修习女工,却总是不得要领,完全没有在琴棋书画茶香上面的天赋,时不时绣花针也会戳到她的手指,这个时候,方鸣野便会像条小狗摇着尾巴一样,变着法地讨她开心。
可是,她的阿野不在了。
但岑令溪还是吸了吸鼻子,从小孩手中接过那个小糖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想了想,将自己手腕上那个玉镯子褪了下来,塞到小孩手中,温声道:“替我把这个送给你阿姐,这支镯子很衬她。”
小孩摆着手表示太贵重了,但岑令溪却说:“没关系的,收下吧。”
反正是闻澈送给她的,对她而言无所谓,但却可以让小孩和他的阿姐过的好一些。
小孩这才小心心翼翼地将那支玉镯子揣进怀中,冲着岑令溪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姐姐你要要开心一点,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情哭。”
岑令溪抿了抿唇,缓缓站起了身。
看着小孩跑远,她才慢慢顺着路,回了雀园。下意识的路,她回的不是岑宅,是雀园。
雀鸟归笼。
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吗?
当真是可笑。
但她到雀园门口时,看见门口站着的侍卫的表情不太寻常,这才忽然想起,这个时间,闻澈应该是回来了。她这次,已经没有很明显的起伏了。
还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了吗?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