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抱着她的动作很紧,好似只要他松开一瞬,岑令溪便会消失不见。
力量悬殊之下,岑令溪挣脱不开,只好由着他了。
她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如今还没有彻底痊愈,一到下午便容易犯春困,被闻澈这么拥在怀中,不过多久,竟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出现在她梦中的人,是江行舟。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江行舟总会在自己休沐的时候与她一同去长安的郊外踏青,成婚五载,从未断过,只有今岁,她被闻澈软禁在雀园里出不去,江行舟也被关在刑部大牢里,生死未卜。
春和景明,午后的日光透过树的缝隙映在江行舟的周遭,照出斑斑驳驳的光影来,浅淡的光晕仿佛将他笼住了一般。
只是风中尚且携带着几分凉意,岑令溪素来畏寒,身上还穿着披风,一阵风拂过来的时候,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原本还在树下站着的江行舟趋步走到她跟前,手中还拈着一朵桃花,便腾出另一手来将她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又稍稍低头,把才折的那朵桃花簪在岑令溪的鬓边。
岑令溪亦伸手抚了抚江行舟为她簪在鬓上的桃花,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江郎这是将一整个春天都簪在我发上了。”
江行舟一边握着她的手,而后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来,很轻得一下,又道:“乐游原上夸岑娘,桃花得气美人中。”
声音清越泠泠。
岑令溪一时羞怯,便垂下了头。
而后江行舟牵起了她的手,声音温温的,“时候不早了,我早上在鸣玉楼预定你了你最喜欢的吃食,等回去路过的时候我们正好取了。”
岑令溪点头应了。
乐游原上摆了许多小摊,大都是外地来长安经商的商人,时而能看到些长安城中看不到的奇珍异玩,岑令溪便拉着江行舟逛着。
大老远她便瞧见一个摊子上摆着个晶莹白润的小玉雕,江行舟喜欢佩玉,她知晓的,于是便从江行舟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往那边的摊子而去。
她和摊主谈好价格,将那枚小玉雕捧在手中打算送给江行舟时,一抬头,却没了江行舟的踪影。
江行舟从不会和她躲着不见她,而且只是一小会儿没有见他,怎么会不见了呢?
岑令溪在原地等了他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江行舟回来,只好拎着裙角四处寻找江行舟,但直到日头西沉的时候,她既没有找到江行舟,也没有找到和他们一起出来的下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她心中如打擂鼓一般不安,一边奔走,一边喊着江行舟的名字。
“江行舟”、“行舟”、“江郎”都喊过了,但却没有找到江行舟的身影。
她渐渐脱了力,手中捏着的,要送给江行舟的小玉雕也坠落在地上。
她急忙蹲下身子去捡,触碰到的却不是玉雕冰凉的质感,而是有些硌手的温热。
她吓了一跳,想将手撤回去,却反被抓住了。
一阵激灵后,她面前现出了一道白光。
入眼不是方才夕日欲颓的乐游原,而是精致的床帐。
岑令溪意识到了方才的场景不过是自己的大梦一场,而她方才在梦中一直在唤“江郎”,想到此处,她浑身一僵。
于是偏过头去看。
自己抓着的的确不是那只精致的玉雕,而是一只大手,其主人很明显,是闻澈。
她脊背上都生出一层冷汗来,她开始祈祷自己方才只是在梦里喊了江行舟的名字,而没有喊出声。
岑令溪深吸了口气,试探着问闻澈:“妾睡了多久?”
闻澈没有回答她这句,只是坐在床边,手撑着下颔,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江郎?”
岑令溪脸色一白,所以闻澈还是听见了。
她忙用另一只手撑着床榻想要起身找补,闻澈却先她一步摁住了她要起身的动作,“不用和我认错,我说过,我不舍得罚你的。”
岑令溪仍然心有余悸,张了张唇。
闻澈继续道:“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你的梦中,也就只能是我了,你说是不是?”
岑令溪瑟瑟发抖,但只好说出一句:“是。”
闻澈勾了勾唇,道:“你与他成婚也不过五年多不到六年,但我们之间还有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总有一天,你的眼里心里,全都是我。”
闻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绢帕,轻轻地为她擦拭去了额头上因为惊恐而冒出的细密汗珠。
在他收手的那瞬,岑令溪注意到了绢帕角落里的那朵兰花,心下一凛。
自己从前送他的那枚绢帕不是早在宫中的时候,他亲口说得“不要了”,然后被她付之一炬了么?如今手上的这枚,又是从何而来?
她只送过闻澈一枚,难道这是旁人所送?
闻澈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主动道:“你不记得了么?这是你当年送我的那枚绢帕。”
“可……”
闻澈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你说的应当是当日在宫里给你用来包扎伤口的那枚,我当时说不要了,那是因为,被你扔掉的那枚,是我绣的。”
岑令溪更是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