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细伢黯然道:“今年已是我们524团参与守四行仓库的弟兄们,被关押的第五个年头了。我们都被集中在沪上浦西的龙华集中营中,本以为大家都会病死或被杀死在那个地方,没料到在今年的二月份,小鬼子突然把我们这些人押上了几辆卡车,送到了吴淞口码头,然后赶进了一艘装有粮食的货轮中,我们一千多人的战俘挤在暗无天日的货轮底舱中,一待便是将近一个月,直到那艘日西丸号货轮把我们送到了一个我们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李锐感觉对方说的地方不是瓜岛,胡乱猜道:“是布干维尔岛吗?”
“不是,是拉包尔岛。”
李锐惊诧,脱口道:“难道小鬼子把你们千里迢迢运过来是利用你们帮助修建拉包尔的机场?”
“是的长官。”钱细伢答道,“但不止机场,还有港口,我们从二月底开始没日没夜干活,这中途死去不少弟兄,总算在6月初修好了机场和港口,然后被小鬼子关进了拉包尔的战俘营中,可还没待一个月,又被鬼子作为劳工编入工兵部队,送到了这座岛上。”
李锐对这些并无了解,忙问:“这么说你们都是龙国战俘,被鬼子从遥远的龙国送到了南太平洋上?”
“嗯。”钱细伢微微颔首,补充道,“听一位湾岛的会日语的翻译说,我们龙国的战俘是鬼子的海军司令山本点名要的。”
李锐吃惊不小:“那这座岛上有多少来自龙国的战俘?”
“这座瓜岛上人倒是不多,我们是一个月前的7月1日跟着冈村德长少佐的第13工兵队登上瓜岛,这支工兵队真正的日籍士兵也就200多人,其余的都由我们龙国战俘和从湾岛的征召的青壮年劳工充数。算起来,真正的龙国战俘现在还活着的也就150人的样子。”
李锐心中的疑问很多,只能逐一求证:“一起被送到拉包尔的龙国战俘有多少人?”
“单今年2月底的那一次,就运了差不多1800多人,后来又陆陆续续送来一些。”
李锐根本没想到数量如此之多,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多?都是你们国军吗?”
钱细伢瞟了李锐一眼,语气颇有不屑之意:“长官,我们龙国自全面抗战以来,已打了五个年头,单单鬼子在沪上的集中营和战俘营,你知道有多少吗?我所知道的就不低于五个,浦东集中营、徐汇集中营、五角场战俘营,青浦集中营,这些集中营中,除了关押的国军士兵、地下工作者、英美租界的外国人,还有新四军……”
“新四军?”李锐一怔。
“是的!”钱细伢语气笃定,“其实在沪上周边地区自国军溃退后,留下来抗战的有重要一部分是新四军,他们活跃在浙省的四明山、天目山地区,以及苏省的苏北地区,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被俘,最终被统一集中到沪上,成了鬼子的战俘。”
李锐颇觉意外,毫无迟滞道:“你们这些人中有多少是新四军?”
“好几百号人总有的吧。”钱细伢翻了翻眼睛,“小鬼子坏得很,他们利用我们和新四军属于不同的派别,故意把我们编在一起,想制造矛盾,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现在我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们同属龙国军人!”
李锐心中暗暗称赞一句,再问:“这里有多少新四军战俘?”
“二十几人吧……咦,长官,你为什么会对新四军这么感兴趣?”
李锐眼睛一瞪:“不该问的别问!”
钱细伢赶紧噤声。
李锐语气变柔:“对了,你们524团参与守四行仓库的国军士兵有多少人被送到这里?”
“我们被鬼子羁押的四行仓库壮士一共被送到拉包尔的有50多人,如今剩下的也就40人不到,至于来瓜岛的,不超过10人吧。”
“士兵,马上带我去见他们!”
“是!”钱细伢腿一并,高声应道。
李锐爬上驾驶室,招呼钱细伢和巴都、尤郎上车。
崔大均也想凑热闹,被李锐制止。
发动汽车,道奇吉普很快翻过一座山头,来到第二座大山的山脚下。
“长官,到了!”
钱细伢手指山谷里的某个地方:“从这里下到山坡下,有好几个山洞,薛大哥带着他们所有人都藏在里面。”
为了不占道,李锐将吉普开进山路一侧的树林中,一边跳下车一边随口问道:“钱兄弟,你所说的这位薛大哥是谁?”
“他是我们排长,叫薛容欣,我们一起参与了四行仓库战斗。”
钱细伢和巴都走在前面带路,李锐和尤郎跟在后面,四人沿着长满荆棘的山坡下到谷底,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走了四五百米。
钱细伢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片刻后,从一侧山坡的岩洞里冒出几个脑袋。
这些人穿着已经发黑的白汗衫,看上去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为首的一脸络腮胡子,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他一见一身戎装的李锐,显然愣住了。
“细伢兄弟,这位小兄弟是谁呀?”络腮胡子出声道。
“薛大哥,他是米军,爷爷辈是我们龙国人,官还不小呢,是他要见我们。”钱细伢滔滔不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