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的可怎么喜欢?高高坐着的小丫头滴溜溜的眼睛里要掉下泪来,最后还是强忍着吸吸鼻子道:“好。”
——
宁家族宅经过几世修善合并,如今在通州已是数得上的大宅,宁泽第一次来,下轿一看,宁家族宅制式颇高,朱红色的广亮大门,中槛上配着四颗六角门簪,上写吉祥如意四字。
现今住在里面的是宁居安的二弟三弟一家,别的旁枝都已分出去住在别处。宁居安被贬之后宁家曾经分家过一次,只是分的不彻底,小的如一些田产店铺,大的如祭祀,家法制定都还在一起。
现任族长是宁居安的三弟,宁泽的三爷爷宁居德,论起来关系不远,宁泽此前却是从未见过。不过她想也知道,养出胖嬷嬷那种下人的族长,自身必然严谨不到哪儿去。
精瘦汉子姓万,是老宅这边的管事,宁泽一下轿,别的家仆因了前面那一出都有些打怯没敢上前,只他上前引宁泽从角门进去。
宁居德住在第三进的院落,他引宁泽去得却是第二进议事的正房,这是一上来就要发落她!宁泽一路奔波,可怜热茶也没喝上一口,只能再次感叹自己重回来的不是时候。
上一辈子尝了苦果,这辈子苦果继续,一丁点变甜的可能她都没能看到,她琢磨的脑袋都疼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为好,只得且走且看。
她以为进门会是类似’三司会审’的大场面,没想到堂中只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上看着倒是一副和善的样子。
万管事拱手行礼道:“族长,九姑娘到了,只是接姑娘的时候出了一桩事……”
他将宁泽刺伤胖嬷嬷的事说了,隐约听到胖嬷嬷说的不逊的话也稍微复述了一下。
宁居德听了也没点表情变化,也不说话,只捻着胡须看向宁泽。
宁泽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无所有,简直比光脚的还凄凉,所以什么也不怕了,她站在堂中直视宁居德,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奉茶的丫头送了两次茶,宁居德才缓慢开口:
“仗三十,打发了出去。”说完一挥手,万管事应诺走了。
宁居德又道:“九丫头,你是觉得自己错无可错就不需要向我行礼了?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生还可能,连我这颗最后的救命稻草都不愿意抓上一抓?”
偌大的正房只余下两排六方椅陪着宁泽,她本还以为族长是个治下不严的糊涂蛋,一看他这番处置心里觉得他虽然老却还是有些一族之长的风范,先时强硬杠着的身子不由得松懈下来。她很是像刘氏所说有时候胆大包天,但又都是一时的气性,只在一时很难长久维系。
如此直白的两句话,又戳穿了她的心思,先时的倔强也就不翼而飞,宁泽乖乖的规规矩矩的给宁居德行了晚辈礼,口中道:“宁泽拜见三叔公。”
宁居德指了椅子让她坐,又让人给她看茶,此一番动作让她甚为疑惑,不像是要审问她,倒真像是某个晚辈来拜见长辈。
此番情景,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真的开口求他吧?她向来不是有成算的人,换了别人早就痛陈前情了,至少先谋个从轻发落以后才能再徐徐图之。
只是她活了两辈子,仍旧没学会柔和之道。
又听宁居德道:“你父亲学问上倒是学的好,二十几岁就赐了进士出身,为官上也颇有政绩,只是与治家上一窍不通,别人蛊惑他一句就做出火烧你的事来,我老了,见了小辈喜欢,做不来他那等狠心的事。”
狠心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才感觉出来残酷,眼眶一热,仍旧没能顺势掉两滴泪博取同情。
她这不言不语的样子,看的宁居德心头一阵熟悉感,心里头不觉多了些怒气:
“你不说话是觉得我要严惩你,还是觉得我蓄意让刁奴惩治你。你做错了事,违背了家法还有理了不成?”
宁泽站起来,躬身道:“三叔公,是我做错了,我只是无可辩白罢了。”
宁泽其实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说她怎么被人勾引的吗?还是说被父亲火烧觉得委屈,哪样说出来都像为自己求情。
她都已经害死人了,还有什么情可原?
坐在堂中央的老头却突然又笑了,笑意中宁泽竟然看出些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