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娃有些手忙脚乱。
身甲、裙甲、披膊、护腕、护腿、护裆、兜脖、面甲……几十斤重,真的厚实。周大丁走上前来,帮他把披膊系紧。
“赵家小子,一会躲我身后!”
赵二娃啐了一口,“我平凉打前阵,等我平凉死绝了,你周集再上!”
“有我周集在,还轮不到你平凉的半大小子冲锋陷阵!你也别怕,有军械营的护军在,吐蕃人冲不进来!”周大丁最后帮赵二娃裹上了铁护腰,又端端正正的把兜围给他套上。五尺余高的一具铁人,手持重弩,腰胯横刀,出现在了周大丁的眼前。
周大丁抿着嘴唇拍了拍赵二娃的肩膀,铁甲哗哗作响。
“别忘了,周集的父辈,也曾是安西的铁骑!”
吐蕃人已冲到了车队前三里地,地面传来了隆隆的声响。
赵正换了一身右武卫的光耀凯,身后的两百护军也都整装完毕,此时正在往五十匹焉耆马上套甲。
“列阵!”……
吐蕃骑兵距离二里地,开始加速。曲贡抬眼一望,只见那耀眼的阳光下,一面“唐”字军旗在唐军的后阵中竖起,旗下闪耀着一片刺目之色。眯眼定睛一看,那是……铁甲的寒光!
大队身着崭新右武卫战甲的全甲唐军正自车队中涌出,持枪垮弓,正在结阵。那车队后,似乎还有骑兵正在上马,唐军几十骑重骑整装完毕,蓄势待发。
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哪怕丝毫的慌乱。
曲贡心里一突,顿时拿不定主意了!
是右武卫?还是穿了右武卫军甲的杂鱼?
可那是货真价实的具装重骑,连战马都被铁甲捂得严严实实。吐蕃人在安西曾被大唐重骑狠狠地撞伤过自尊。
中计了!
曲贡顿时便就想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唐军佯装撤退,并不是为了回玄水军,更不是为了寻求河西边军的支援!
无论这群乌合是不是右武卫,他们想的竟然是要引吐蕃骑兵露面,进而一举灭之!就连这散乱的车队,都是演出来的一出好戏!
他们,怎么会!?
又怎么敢……
赵正的撤退命令不仅让金阿贵一时想不明白,也彻底地麻痹了曲贡的思维。让曲贡一度认为唐军主将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赵正预判了曲贡的预判,随后便卖了一个天大的破绽。
他赌对了!
乔装的府军穿上了护军的铠甲,骑上了护军的战马。而军械营的护军穿着府军的扎甲随着赵正一同拖在了看似娇弱的后军。
赵正预判了吐蕃人的战策,面对重兵拥堵的前军,人数并不多的吐蕃人定会佯攻骚扰,让前军不能轻易支援。真正的致命一击,一定会出现在防范最为松散的后军。
曲贡震惊之余,却发现自己已是冲到距离唐军军阵不足一里之地。此时骑兵冲势已起,坐下战马也在奋力向前,再想调头,却是不能了……
“上弦!”赵正骑在高大的焉耆战马上,听见了金阿贵闷雷似的男低音突奔绕耳。
两百多人的军阵一阵弦响,身强力壮的弓手张弓搭箭,拉满了手里的角弓。赵二娃用脚蹬住弩臂,双手拉住弩弦,手脚一起用力,屏气咬牙地将弩弦扣在了弩机上。
握了握颤抖的手,赵二娃从腰上挂着的箭壶中取出一支弩箭,安在了弩槽内。
“紧张吗?”周大丁问。
赵二娃摇头,嘴里却大气都不敢喘。周大丁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骗鬼呢!你看你身边的弟兄!”
赵二娃转头四处望去,平凉和周集的子弟一个个噤若寒蝉,端着弩的手无不是微微抖动。
“说实话!”周大丁的粗短气息喷在了赵二娃的面甲上,“我也害怕,不过我刚才看了元良,他也好不到哪去……”
赵二娃回头望去,只见赵正端坐在马背上,一声不吭,只是拿着一张弓,抽了几下,都没抽出箭壶里的箭来……
“他也是第一次!”赵二娃转过头来,说,“我们村,说打架这事,吉利哥才是最厉害的。但是元良,是吉利哥的主心骨……”
周大丁点头,赵吉利他是见识过的,有一说一,这个人确实是个怪物。
二百五十步,吐蕃骑兵近在咫尺。
“稳住!”
金阿贵开满手里的角弓,抬起弓身,“嗡”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去,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稳稳地落在了阵前八十步的位置。
“元良,我去了!”
金阿贵收了弓,取下了马槊,“这里便交予你了!”
赵正点点头,“冲他们的后路!”
“晓得!”金阿贵单拳抚胸,一拉缰绳,战马“聿”一声,踱步去往了骑队。五十骑人马早已立在一侧空地,只等金阿贵到来。
“还没当过重骑兵吧?”金阿贵哈哈大笑,“今日,咱就当他娘一回!走!”
赵正目送着金阿贵率领五十骑往侧后空地而去,回头时,吐蕃人已越过了金阿贵射出去的那支箭。
“放箭!”
后队弓手齐齐抬高手里的弓,只等令下,便一齐松开了扣住的弓弦。
“曲贡千本,唐军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