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手奉三炷香,在周集祠堂门口的香案前,率赵吉利、赵大柱跪倒在地。
“周集列位先辈在上,平凉里正赵元良,今日代赵氏族兄弟赵吉利,给列位赔个不是……”
说罢,便俯身恭恭敬敬地虚扣了三个头。
围着的周奎一干人等倒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赵家里正说一不二,说赔罪便赔罪,丝毫不拖泥带水。
周二和紧闭双目,老脸微红。想当年穿着开裆裤就在地里干架,如今一晃眼,这群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赵正端端正正地将香排开,插进香炉内,起身。
“我赵家人在周家祠堂前不逊,是我赵家的错。”赵正转身,面无波澜、语调平缓道,“如今罪也赔了,爹,元良告辞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周二和埋怨道:“谁也没把祖宗家法搬出来,你这一弄,咱两家还来往不来往?”
周奎冷哼一声,“没了平凉,我周集还不过了?”
赵吉利和赵大柱怒目而视,赵正却没接茬,拱了拱手,对周二和说:“平凉与周集原本一衣带水,本该和睦相处、共克时艰。但如今这景况,近邻交恶,实乃亲痛仇快。不过我平凉自问心无愧,往后若是爹有难处,女婿自当尽心竭力。只是若说周集有难,还请周氏乡亲莫要怪平凉爱莫能助……”
“元良……元良……”
赵正说完便走,周二和扯着自己那条粗大的棉裤,追在身后喊,“你可千万别动怒,我再去与他们说说……”
赵正没有答话,只听背后周奎高声道:“叔父,今日且让他们走了就是,周集不比平凉人少,他们能做的,我们也能做!多大本事?”
赵吉利冷哼一声,自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长了一副白眼狼的恶毒相貌……”
“就是!”赵大柱应和,“若不是元良亲自教他们打鱼,给他们寻下家换钱换粮,他们周集能捱到过年?你有句话没说错,就是狗东西!”
“行了!”赵正站在周集的村口叹气,“你两个就别在这骂了,别人又听不见,说给我听呢!?说我蠢?”
赵吉利脸色愠怒,“等我再回去,杀他个七进七出!”
赵大柱起哄:“我也去!”
“够了!”赵正一手拉一个,“你们都是我爹!行行好,回家吧!”
“你不气?”
“我气不死我!”赵正摇头,“但我泰山他弹压得住吗?他压根就带不动!但凡他平日里能硬一些,这架能干起来?我方才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打铁还需自身硬,与其热脸去贴周集的冷屁股,不如做好咱们自己的事……”
或许,等有朝一日平凉真的富起来了,强大起来了,周集自然而然地就能消除掉与他们的敌意吧……
“那渠呢?”赵吉利见赵正语气里似乎有了些心灰,问道。
赵正道:“有周集,这渠要挖,没有周集,这渠也依然要挖。有了渠,我们可以往远处开荒,那些原本荒了的地,就能起死复生。”
“那人呢?我们人手不够!”赵大柱道:“没有周集人点头,我们的渠得多挖二十里!”
“招人!”赵正斩钉截铁,“县城流民多,各郡各府的都有,过完年我们就去招人!”
……
赵吉利去周集打的这一架,愈发让赵正否决自己对周集的绥靖策略。一开始,他始终觉得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难题大家商量着就能一起解决了。但他终于还是太天真,耐心和安抚换来的不是合作,而是对方恬不知耻的漫天要价。
就有那么几个人,卡着春耕前宝贵的二十几天,想要从原本就一穷二白的平凉捞取更多的好处。
不是几贯钱的事,而是真的恶心。
赵正决定不让这个苗头继续放任下去,干脆壮士断腕,自力更生。
周盈见赵正头发都竖起来了,心知这趟去周集事情肯定不顺,想安慰,却想到自己也是周集人,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春儿和琳儿在里屋睡午觉,赵正换了一身衣裳,径自去了赵金玉家。
走到门口,却见赵有锄带了几个叔伯,正往村口去。赵正喊了一声,赵有锄脸上才笑了起来,“你们回来了?”
“有锄叔,这去哪呢?”
“方才问了你家大娘子,知道吉利在周集和人打起来了,我就找了几个叔伯商量着要去周集救人。”赵有锄道:“就是人都在忙活,找齐人花了些时间!”
“没事!”赵正向各位叔伯问了好,“都散了吧,这事回头再说。”
几人见赵正无恙,知道赵吉利和赵大柱也应该没事,于是都回去继续忙自己的事。赵正则和赵有锄二人一同去见了曹司仓。
赵正和赵有锄不在,孟氏前前后后地端茶递水,忙得不可开交。原本军械营押送牛皮,有几个军士就办妥了。但此次前来,曹司仓亲自坐镇,盖因除了熬胶的牛皮之外,还有一车打造箭簇的铁矿。
赵有锄年轻的时候就在军械干过,论起资历来,如今军械营的工匠都要尊一声前辈。虽然他这十几年不打刀剑,改铸农具,但他打造兵器、箭矢的功力仍旧十分高超。带的徒弟也非常出息,在一众工匠中,他这一组的效率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