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是一天之中太阳最烈的时候。
坐在河坎上,赵正捡起了一块鹅卵石,感受着光滑的石面上因为太阳而变得有了些温度。
从平凉村往北,翻过后山,直行六十里就是雪山。那阡陌之中一棵一棵的光杆白杨树,点缀着皑皑雪峰,像背景布一般映衬在黑色的河流里。
河水很浅,但从雪山上奔腾而下,流速很快。
河滩上升起了几堆篝火,篝火上都吊着锅,锅里正热气腾腾地煮着水或是草药。赵大柱端着一碗热水,一边抿,一边往火堆里添柴。
火堆边围着七、八十人,男的女的都有。
“元良……再煮药汤都干了!”赵大柱吼了一声。
赵正从雪地里抓了一把草,挑了一根最干净地塞进了嘴里,然后才抓起身旁的木锹,站起身大声吩咐:“干活!”
“走着!”赵大柱卷起裤管,手里拖了一张网,到了河边,牵起网的一角“噗通”一声就跳了下去。
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紧随其后,一手拽着网,顺着赵大柱的脚印在河水里蹚行。
随后妇人们也加入了其中,每三尺一个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下了水,堆在河滩上的渔网变成了一条在河水里蜿蜒前行的网带。
起初,河水只没过了脚踝,待到河水中央时,已是没过了大腿,个子矮小的甚至连腰胯都已经泡在了冰水中。
冰裂刺骨的寒流带着冰渣在身上划过,在裸露的脚踝、手臂上划下了一道一道的血痕。
赵正带着男人们正往河水上游走,回头看见赵大柱在河水里趔趄了一下,但却很快调整了姿势,领着众人将一条十数丈的网带拦着河,横在了激流中。
“弟兄叔伯们!”赵正脱了棉裤,哈哈大笑两声,带头也往河里跳了下去,“今天能不能吃上鱼,就看我们的了!”
男人们见女人孩子都已经下了水,自是不甘落后,“哄”地一声,举着手里的家伙事下饺子似地往河里跳。
冰冷的水花飞溅,男人们在河里排成一排,憋了半个冬天的鸟气似乎全都撒在了这条叫“大通河”的河里。他们的动作十分粗鲁,一边比着赛地嚎,一边用木铲、木棍儿使劲地在河水里捅戳扫搅。
河水里的鱼群受到了惊吓,纷纷地朝下游窜去。
赵正站在河中央,混着冰的河水湿了他一身。他脚底下踢着鹅卵石,手里握着木锹哐哐哐地拼命地砸。
他肉眼能见在清澈的河水里,那一群一群穿梭的鱼。
咬着牙泄愤似的,赵正在内心里呐喊。
“贼老天!想饿死我吗?门都没有!”
……
“上鱼了!”
拦网抖动了一下,有鱼撞向了渔网。
开始是一条、两条,随后是一群、又一群……
“啊,来了来了!当家的,上鱼了上鱼了!”
“快赶,快赶!好多,有好多鱼!”
“张婶子,抓它,它要跑了,快!抓住它……”
惊喜的尖叫声响彻了河滩,那高分贝的声响把男人们嚎叫的动静都遮盖了下去。
赵大柱牵着网头顾不上女人们嚎叫,他看见自己脚底下有条鱼从旁边溜了过去,但他根本就没空去管,因为更多的鱼已经撞在了网上。鱼头卡在网眼上,鱼身还在剧烈地抖动。
“稳住!护好网!”
赵大柱一边大声吩咐,一边从背后把筐扯在了胸前,手里一扣,抓住一条一尺来长的石花鱼,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拆分缝合过的渔网虽然只有三尺多宽,但已经足够封锁河面和水底。除了少数几条从网边两侧溜过,大部分的鱼都撞在了渔网上。
上下游汇合之后,赵正带着男人们又赶了一次。
女人们泡在水里全然忘记了寒冷,喊着还要再来一次,被赵正拒绝了。
“遭不住嘞!你们这群要了命的老娘们儿诶!”赵正摆着手,龇牙咧嘴地扯起了黄腔,听懂了的顿时哄堂大笑。
“上岸!换衣服,喝汤药!”
众人这才记起赶鱼之前赵正交代过的,就两回合,再多怕身子太虚扛不住。
于是众人连忙抬着、抱着筐,扛着木锹木棍的一众家伙事,纷纷地往岸上走。就在河湾边的避风处,男女分开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打着摆子跑到篝火边。
那里老早就准备好了碗和勺,药锅前人多,轮不上打药的,就喝热水。
赵正拿着瓢舀着药汤给大家分,赵大柱裹着棉被颠颠儿地凑了上来,“元良,你这法子可以啊!”
赵正瞟了他一眼,高声道:“一根筷子容易断,一把筷子抱成团!大家说是不是啊!”
“里正说的是!”人群里热烈地回应。
效果顿时拉满。
如果说昨晚交粮导致那貌似热闹的争吵,只是因为触碰到了所有人的底线,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抵抗。那么今天这一趟活干下来,他彻底地激活了平凉村那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
他的目的达到了。
……
赵金玉在祠堂里坐镇中军,看守粮食,顺便陪着姜玉娥和他娘孟草花准备晚上的吃食。
三人对拿着网去打鱼这事原本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