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与二夫人是在丑时发作的。
那会儿虽已是后半夜,但仍有不少宾客,尤其是男客在灵棚中守夜。
陆行舟也在。
当吴嬷嬷脸色煞白地寻到他,说老夫人与二夫人突然腹痛难忍时,他想也没想,立即叫上了同在一个灵棚守夜的胡院判。
要说往日,陆行舟是请不着这位院判大人的,今日不是赶了巧么?
他是来给刘家与永恩侯帮忙的,胡院判看在永恩侯的面子上,跟着陆行舟去了供女眷与孩子们歇息的院落。
刘夫人与陆母也放下了手头的要紧事,急忙赶来。
本朝固重男女之防,但没前朝那般严苛,何况是生病就医。
刘夫人安排了几个丫鬟婆子在院子里与廊下守着,若有女眷出来,告知她们情况,介意的,可留在房中,避免冲撞。
老夫人与二夫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哀嚎不已。
胡院判以自己多年行医的经验判断,二人多半是吃坏了肚子。
他先问了二人晚上的饭食。
二夫人捂住肚子道:“也没吃什么呀……就府里的饭菜……”
老夫人是单独开的小灶,不可能与二夫人吃一样的,但老夫人的饭食往往会赏给吴嬷嬷一些,吴嬷嬷没事,说明不是饭菜出了问题。
陆母问道:“弟妹,你与娘后来可又吃了什么?”
二夫人忍住腹痛想了想:“桂、桂花糕……就桌上那盘桂花糕!”
此话一出,刘夫人的脸色变了。
是吃府上的东西吃坏肚子的?
盘子里的桂花糕早已被吃光,只剩一点残渣碎屑。
陆母端着盘子来到胡院判面前:“胡大人。”
胡院判没立即回应陆母,他的神色十分古怪,把了又把,把完老夫人的脉,又去把二夫人的脉。
“父亲!娘!”
“大哥!大嫂!”
陆凌霄与陆二爷也过来了。
陆行舟问儿子道:“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久才过来。”
陆凌霄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自己忙完后便去找孟芊芊了,可惜没找着。
“凌霄你过来,给胡院判掌个灯。”陆母把儿子从陆行舟那儿叫了过来。
“好,娘。”
陆凌霄拎起桌上的油灯,来到床前,“胡院判,我祖母与二婶怎么样了?”
胡院判收回手:“劳驾刘夫人差个丫鬟,去叫一下左大人。”
左大人也是太医院的院判,与胡院判的医术也不相伯仲。
刘夫人忙让丫鬟去了。
陆凌霄问道:“胡大人,我祖母与二婶的病情很严重吗?”
“这……”
胡院判迟疑,“等左大人过来再说吧。”
左大人来的很快,一边给老夫人把脉,一边问道:“什么病,连你都看不好……”
他话才说到一半,顿住了。
这脉象……
胡院判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为何叫你过来了吧?
陆行舟拱了拱手:“二位院判,家母究竟是罹患何病,还请如实相告!”
左大人直言道:“实不相瞒,陆老夫人……是喜脉!”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所有人脑瓜子一嗡!
他说什么?
喜脉?
陆老夫人有喜了?
她是个六旬老太太呀!
这世道已经颠成这样了吗?
陆二爷目瞪口呆,看看嫡母,又看看自个媳妇儿,讷讷地问道:“那……拙荆……”
左大人点头:“亦是喜脉。”
陆二爷一个踉跄,险些五体投地!
他几个月没交公粮了,他媳妇儿的喜脉哪儿来的?!
二夫人辩驳道:“二爷!我没有!”
她有没有不好说,可老夫人六十多了,早没癸水了,就算找了野男人也怀不上啊。
只不过,道理是一回事,传出去,名声臭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夫人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当着小辈们与外人的面被诊出喜脉,简直是奇耻大辱!
左大人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二位先别着急,喜脉只是脉象,并不代表真的有孕了,或许是误食了不该食的药物而导致的脉象有异。”
胡院判接过陆母手中的盘子,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一皱,递给左大人。
左大人闻过之后,看了看陆凌霄手中的油灯:“劳驾。”
陆凌霄将油灯靠近了些。
盘子里只剩一点残渣碎屑,但若仔细瞧,似有零星几点棕黑色的粉末,混在黑色芝麻粒里,十分难以分辨。
“是桂花糕有问题吗?”陆凌霄蹙眉问。
刘夫人不高兴了:“陆将军,我刘府的桂花糕做了没上千盘,也有几百盘,怎的别人没吃出毛病?”
陆凌霄欲言又止。
左大人道:“剂量太小,气味也散了,一时难以分辨是否是药物。”
陆母沉着冷静地问道:“吴嬷嬷,适才你一直守在房中,这盘桂花糕从何而来?又经了何人之手?”
“我……我……”吴嬷嬷答不上来。
刘夫人哼道:“打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