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涣真急急来到鸭绿江边的栈桥上,有不少将士已经挤在岸边,伸着头对江上的船只不住观望、指指点点,所有人都盼望着是朝廷援军的到来。
在江边的众将士中,等待得最焦急的便是耿仲明,他在镇江大捷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一直都十分期待朝廷的封赏,经过两个月的等待,如今总算是能够兑现了。
“吕小娘子来了!”何三妹这么一喊,栈桥上的军士们纷纷行礼,为吕涣真让开一条道。朝廷此番必有圣旨到,作为镇江的行政和军事主官,吕涣真亲自接旨当仁不让。
然而,来船并不是高大的战舰,而是武三山当初开走的那两条海船,看到来的不是朝廷援军,吕涣真的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船只靠岸,武三山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扑通跪在吕涣真跟前磕头道:“吕小娘子!我回来迟了!我对不起镇江堡的弟兄们!”
武三山来到山海关寻到马祥麟之后,后者立刻以石柱宣抚使、吕涣真未婚夫的身份向朝廷上书、呈奏镇江大捷的捷报及俘虏与首级。虽说京师听闻捷报,朝野皆喜,然而却没有立即做出救援的反应,反而是拖拖拉拉了十天左右的时间才将一卷圣旨和若干赏赐运到武三山的船上,命他带回镇江堡。
“小娘子!没有援兵啊!朝廷说,各项物资军械援兵等,都要待新任登莱巡抚上任后从登莱发放,我这里......朝廷只发放了弟兄们的赏银和军饷,以及一卷圣旨让我交予吕小娘子。”
“圣旨呢?拿来我看!”
吕涣真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而本地辽人对大明朝廷的印象很差,见到圣旨没有一个人跪下。吕涣真一把将圣旨接过来,像打开一封普通的书信一样打开来看。
一行行字读下来,吕涣真的脸色变得铁青,一旁的何三妹赶忙问道:“吕小娘子,圣旨怎么说?”
“你自己看。”吕涣真一把将圣旨塞给何三妹,如同是在丢掉一片毫无价值的破布一般。
圣旨上写了几句“望三军用命,不负皇恩”之类的勉励之语,还有就是对镇江大捷中各位有功将士的封赏。而最令吕涣真崩溃的是最后一段话,镇江位于朝鲜与大明的边境,因此镇江的战斗有“藩国在侧,不可失上国威仪”,还强调守住镇江“兹事体大,虽万难而终克之”。
而至于援军一事,圣旨中除了提了一句“付登莱不日发水师往救”以外,再无提及。
“你说,还带来了军饷和赏银?”吕涣真用气得发抖的声音询问武三山道。
“是的,都是朝廷拨给镇江堡弟兄们的。”
水兵们将几大箱子白银搬上岸来,一打开,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银子。而在吕涣真的眼里,这些银锭子与石头毫无区别,镇江堡早就不缺银两了,而此刻朝廷赏赐的银两既无法破敌也不能作食物,对镇江的防御百无一用。
“都发给将士们吧。”吕涣真挥了挥手,然后扭头就返回了守备官厅。
一路上,吕涣真都憋着一股子气,一进官厅的后院,四下没有旁人在侧,吕涣真便拔出佩刀往石墩上狠狠地砍去。
“朝廷上下皆是饭桶!不发兵就算了,连一粒粮食,一杆鸟铳也不愿意给吗!”吕涣真又狠狠往石墩上斫了两刀,那刀刃终于经不住断裂开来。
“饭桶!饭桶!”吕涣真抓着断刀又砍了两下,这才将其扔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平复着心情。一回头,竟发现何三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抱......抱歉。我刚刚失态了。”吕涣真用力挤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没有关系,小娘子不过发几句牢骚罢了,卑职理解。”
何三妹是理解吕涣真的压力的。自从吕涣真带着残兵深入敌后,光复镇江开始,她身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红字营这一百来号人的性命了,军户、流民、辽兵,还有张凤仪沈猫儿这样就随身边的亲信战友,孔有德、张小武这样新结识的袍泽弟兄......
自镇江光复的那一刻起,吕涣真就不再是大圃寨中那个初入军伍、满怀热情的少女了,今年十七岁的她是背负镇江堡中几千人性命的吕小娘子,是百姓们眼中的活菩萨,太多的百姓和军士们都相信:小娘子在,镇江就在;镇江在,大明的辽东就在!
吕涣真身上汇集的除了生者的希望,还有逝者的遗恨,有期盼着她能传承兵法的戚金、期盼她能让马家繁荣的秦邦屏,还有浑河北岸无数遗骨要讨回的累累血债......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军士们觉得吕小娘子无所不能,但其实只有日夜跟随在她身边的何三妹知道,她的身心已经劳累到了极点。
对于这个年纪足以做自己女儿的吕小娘子,何三妹嘴上不说,心里是十分心疼她的。吕涣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长期的战事早已让她和麾下的红字营女兵们忘却了自己女子的身份:战争让人变成野兽,而野兽不问男女。
“小娘子,卑职这里还有两封书信,是武三山刚刚交予卑职的,说是马公子和秦将军写给小娘子的。”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吕涣真上前接过信,手忙脚乱地打开来看。
秦良玉的信写得大义凛然,对吕涣真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