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弟,你......你带过来的当真是四川的白杆兵?”耿仲明难以置信地问道。
“老弟便是被他们所救,那还能有假了?”孔有德得意地说道。“老耿啊,你想想,眼下辽东大乱,除了那浑河边杀出来的白杆兵,还有哪支官军敢往这这鞑子的屁股后边钻的?”
耿仲明站起了身,在屋内踱步,孔有德见耿仲明心中已经动摇,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
“老耿啊,你在这鞑子手下做事,升官否?发财否?”
这两个问题算是问到了耿仲明的要害了。他本以为自己积极剃发留辫,能给鞑子留个好印象,升个一官半职的,结果鞑子非但不信任汉人,反而这几日再城中愈发跋扈,闹出不少人命来,如此下去,自己迟早也要糊里糊涂地成为刀下亡魂。
“以往鞑子没来,你便是个总旗官,如今鞑子来了,你还管着手下这些个人不变,老耿啊,你瞧瞧。”孔有德将耿仲明脑后的辫子抓在手里把玩,“你瞧瞧这猪尾巴辫,你老耿改了祖宗的发饰也就罢了,若再混不上一官半职,岂不是更对不起祖宗了?”
“那......那你说说,白杆兵到此,我开门有何好处?”耿仲明问道。
“一颗鞑子脑袋值多少钱,你老耿是当兵的,比洒家清楚。”孔有德揉搓着脑袋问道,“城里两百鞑子,你老耿若是打开堡门,与白杆兵里应外合,这弃暗投明之功暂且不论,就说你老耿趁乱砍下几个鞑子脑袋来,升个百户,甚至试千户,都不是个事儿。”
“更何况,如今辽东官军一溃千里,辽阳还在不在大明的手里都未可知,你老耿若是在这镇江堡里打开了堡门,可就是鞑子起兵以来,咱们官军的第一张捷报,到时候,你老耿的名字可要写在黄皮纸上,摆在万岁爷的桌子上让人瞧呢!你说说,你老耿升个多大的官为好?”
耿仲明听得入了迷,一双狐狸眼睛闪闪发光。见孔有德把事情说的这么好,一向渴望出人头地的他终于彻底动了心。
“你说的这白杆兵,现在何处?有多少人?准备怎么打?”
孔有德便把南路军的状况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耿仲明。他说白杆兵们有“精兵三百”,皆是“熊虎之师”。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子,并没有把南路军驻扎的具体位置告诉耿仲明,至于战术,他也说要看耿仲明的态度再做决定。
耿仲明犹豫再三,始终拿不定主意,孔有德便转而说服耿仲明手下的军士们。终于,在孔有德天花乱坠的许诺下,军士们纷纷要求耿仲明“拨乱反正”、“弃暗投明”起来。
“妈的,干就干!”耿仲明终于下定决心,“我看明晚就行。我用一天时间,在城里找上些靠谱的弟兄,明晚三更,我打开东门,举火为号,你让那白杆兵看见火起,冲进城来便是!”
“好!耿兄高义!我孔二佩服至极!”
“只是......二子呀。”耿仲明迟疑道,“我已经剃发留辫了,光看发饰与鞑子无异,那白杆兵入城......”
“啊,这事好说好说。”孔有德咧嘴笑道,将吕涣真的腰牌塞到了耿仲明手里。
“这腰牌,就全当是信物。我回去关照那些白杆兵,若是见了有人出示信物,便是自己人,你老耿和手下弟兄们,白杆兵一个不杀!”
“好!那万事就拜托老弟了!”两人紧握双手,算是定下了这里应外合之计。随后耿仲明又将孔有德带到堡墙上,看巡逻的骑兵走远了,才用绳索将他縋出城区。
“二子,你玩儿命跑进堡来,肯定不止是给老哥我谋个前程吧?”临别前,耿仲明问孔有德道,“若是白杆兵打进了堡,你有什么好处可拿?”
“好处?洒家还要什么好处?”孔有德抚摸着脑袋上的青茬,脸上却浮现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鞑子将家中老头子老娘都杀了,洒家还要什么好处?杀光堡里的鞑子,就是洒家最大的好处!”
说罢,孔有德便敏捷地翻身出堡,消失在辽东的夜色当中。
......
当夜回营房,耿仲明心中有事,在铺子上辗转难眠。整个夜晚,他都仔细思考着该如何实行这计划。
堡内有原官军三百人,这三百人随着守备的投降,大多也跟着投降了鞑子。可是反抗的人也有——那便是镇江堡水师提领昌献奇,外号昌秀才的。
昌献奇是个军人,当然不是秀才。他原本是南直隶定远县人,父亲有个秀才的功名,自小将昌献奇当读书人培养的,因此昌献奇落下个“秀才”的外号。
可是昌父空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并不懂得经营家产,加上本地官府的盘剥,家中原本一百亩的土地已被败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家境渐渐败了下去,昌父便在昌献奇十二岁那年,将家中的余田全部变卖,买了条海船,跑起了朝鲜——辽东——登莱这条商路来。昌献奇的少年时间便在读书与海船上度过。
昌献奇十八岁那年,家中的海船在渤海遭了海贼,财货与船只全部被海贼夺取,昌父也在跳帮战中被杀死。只有昌献奇本人年富力强,在混战中抢了条舢板,流落到辽东大地上。后来借着自己多年海上的经验,他应了镇江堡的募兵,做了本地一个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