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怎么满地的人头?
我怎么浑身都泡在血水里?
别......别过来!别过来!
别咬我!别咬我......爹爹救我!救救女儿吧!
“啊!”吕涣真惊叫一声,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正好动着了屁股上挨军棍的伤,疼得浑身又一个激灵,在榻上弹了起来。
怎么......怎么做这样的噩梦?吕涣真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小娘子?”吕涣真屋子的们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那红字营甲队管队官张凤仪,今日正好轮到她值夜了。
“小娘子,卑职在营中巡夜,听见小娘子屋内叫了起来。”张凤仪担忧地说道,“可需要卑职帮忙?”
“无碍无碍。”吕涣真摆摆手道,“做噩梦罢了。”
张凤仪点了点头道:“小娘子若是需要差人做事,到门口来唤咱们一声就行。”
“有劳你们了。”方才的噩梦,吕涣真心有余悸,吓得不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约莫四更时分了。”
吕涣真屁股不敢受力,只能轻轻地坐在榻上。想必是自己在大垭口那一战中杀戮过重,因此心中有愧,夜里才做了这样的噩梦。看来马祥麟说得不错,这杀戮之事,还是少做为妙。
可是想起自己营中的缴获,吕涣真立刻又觉得这伙土匪死有余辜,土匪的命是人命,百姓就不是人命了吗?自己若不是在大垭口那一仗杀得人头滚滚,又要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自己来大明这一趟,是想要救民,这是初心,不能忘记。
张凤仪正准备带上门离开,却听得吕涣真在屋内唤她。
“张凤仪,你进来吧,陪我说说话。”
张凤仪走进了屋内,轻轻关上房门。
“小娘子唤卑职何事?”她抱拳道。
“现在就咱们两人,你不必拘礼了。”吕涣真微笑道,“随便搬个凳子坐下吧,咱俩说说话。”
张凤仪端了个凳子来,却也只是屁股前半部分落在座上,上半身挺得笔直。
看着张凤仪拘束的样子,吕涣真心中倒有些高兴。严格的训练和军规军纪是有效的,这些女子也开始把自己正儿八经当做军人了。
“你曾说过,今年十六了对吧?”吕涣真柔声问道,“我今年也是十六,咱俩同龄呢,你是几月份生人?”
“卑职是冬月生人,冬月十七。”
“咱俩的生辰还真是近呢。”吕涣真笑道,“我是冬月初四生人,比你稍大一些,可以叫你声妹妹了。”
听见吕涣真如此亲昵的称呼,张凤仪神色稍缓,却也稍稍欠身道:“卑职不敢当。”
“我见你在大垭口那一战中打得极为勇猛。”吕涣真问道,“我下令冲锋之时,你虽身为管队,却是全军冲在第一个的。这一战,你有多少斩获?”
张凤仪微微一愣,随即回答道:“卑职......拼下了十二个贼子的尸首。”
吕涣真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你还真是杀神一个。”
“小娘子,卑职......卑职与那些土匪们有血仇!”提到这事,张凤仪的表情渐渐因为愤怒而扭曲,也顾不得什么礼法了,“卑职的父母、两个姐姐、一个弟弟,皆是被土匪所杀!”
“那匪首的模样,卑职一辈子也忘不了,只盼着有一日能将其碎尸万段,以报家仇!”
“这伙贼人......看着并不是当初杀我全家的那一伙,但天下乌鸦一般黑,只要是土匪,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杀一个土匪,就能保一个家,我杀那些贼子,天经地义!”
一提到家恨,张凤仪咬牙切齿地说了很多,这才发现自己失了礼数,赶紧跪倒在地道:“小娘子,卑职......卑职失言了。”
“无妨无妨,咱们私下里说话谈天罢了。”吕涣真将张凤仪扶了起来,重新落座。
张凤仪的这份怒火,吕涣真何尝体会不到,吕重之死,大仇尚未得报,她又怎能甘心?
“凤仪,你说杀你全家的贼首,你记住是什么模样了?”
“对!记得一清二楚。”张凤仪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有个丑死人的刀疤,太好认了。”
刀疤!吕涣真心中大惊,激动地汗毛直竖。
“那......那刀疤。”吕涣真声音颤抖地问道,“可是在左颊上?”
张凤仪睁大了眼睛道:“小娘子,你怎会知道的?”
“那贼首,名叫肖刚。”吕涣真捏紧了拳头道,“我的父亲,亦是被那贼子所杀!”
那日蓬东堡一战,肖刚所部被秦良玉的援军击溃,可是本人并未身死,手下酉阳兵也还有好几百人。他随后便带人离开了黔江县地界,在巴东地区继续流窜作恶。
这张凤仪一家,应该就是肖刚这伙流寇的牺牲品。
“吕小娘子!”张凤仪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吕姐姐!咱俩仇敌既是同一人,卑职敢请小娘子派人寻这肖刚的踪迹,血仇不可不报啊!”
“快......快起来。”悲愤之下,吕涣真的眼眶也湿润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