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青城子站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下,老道士嘴里一直不停的啧啧。谁都不知道这古怪的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庄王爷也困惑不解。
山下的风不小,吹得干枯的树杈簌簌作响。
“啊~原来在这儿呐。”
老头回头,冲着庄王爷得意一笑。
庄王爷是个不善于开玩笑的人,老道士爱卖弄,爱让人猜,他心急火燎的不跟他闹着玩儿。既然如此,那这座山一定有什么蹊跷,不过也不排除,这老道士是逗他们玩儿。深沉的眸子看了眼青城子,继而转向眼前这座没什么特点的山包。
张锐和青城子纳闷儿,不过张锐话多一些,“看什么呢?”
可是,庄王下一刻就发现,老道士并不是在逗着他们玩儿。
这座山,有蹊跷。
风很大,落光了叶子的林木被吹得枝桠扭动,唯独眼前的山包,它上面的树冠纹丝不动。从山脚延伸到斜坡,雪上没有一丝小兽的脚印。
“障眼法?”庄王爷忽然问出声。
“小王爷不笨呐。”青城子忽然有些伤感,他的师弟这些年连家门儿都不敢回,回来了也只能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青城子用袖子揩了揩泪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搁手里掂了掂。
庄王爷见他围着山包四周打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周围没人出声,干瞪眼看着,只有呼呼作响的冷风。王爷知道,他是在找阵眼。
老道士忽然在峭壁上顿住了目光,庄王爷顺着青城子的眼光,抬眼望去,峭壁上有个夹缝,那里生了草,现在已经枯萎了,只剩干干的骨架在那里。
阵眼在那里。
青城子抡了抡胳膊,准备将手中的石块砸过去。一只手忽然上来按住了他,老道抬眼,见是庄王爷,“你拦老道作甚?”
庄王眼盯着阵眼,他说,“别惊动了他,本王去。”那种伺机捕获食物的眼神犹如蓄势待发的野狼,沉寂、危险,极具攻击性。
这样的王爷,张锐只在战场上见过。
当一眼望不到边界的梅林陡然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时,即便是宠辱不惊的庄王爷,心上也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不是为这无尽的花林,他恼怒的是,渺修竟然,很早之前就在算计他,算计云端。
踏进这片领地,冷香扑鼻而来。处处是梅,处处是花香,进去了,便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归路。
“师父,梅树在移动!”清灼面有谨慎。
青城子只是赞叹,“你师叔真是比师父有天分多了,修为比你师父高出一大截呀。”
庄王谨慎得不触碰到任何一棵梅树,“张锐小心,别碰那些树。”
“是。”
梅阵变幻无常,一会儿就晃得人头昏眼花。无数缤纷的梅瓣,集结成群,红梅与白梅缱/绻痴/缠,像是醉了,它们一瞬间拥在一起,紧紧纠/缠,下一瞬间却又突然崩裂,红与白碎的彻底,倏尔,远远地离开对方,让看的人心碎。花海复又重聚,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合体再分开,分开破碎再结合,像人的轮回。人的一生挣扎、团聚、痛苦、喜悦,人世苦,让山河为之泣血,然而,即便是这样,人还是选择一次次重来。
因为他们在挣扎后能够团聚,在痛苦后能够喜极而泣。
梅林的深处,渺修隐隐有不安,眉峰微蹙。他是个谨慎的人,直到最后一步完成,方睁开眼。眼前无底的黑洞恐怖得张着嘴,叫嚣着想要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旁边的缝隙,是被渺修排斥的世界,那里面有所有前世里他不想见到的人事。只要把云端带过来,轻易一跃,他们就能够永恒。
可现在他感觉不对劲,收了手,抬脚走出去。
他自深林中走出,踏着落梅,满带一身的幽香。
飞舞的梅瓣有些躁动,渺修停下来,指尖微张,红梅轻点指腹,瞬间化成一滴露水。
他皱了眉,怎么回事?
庄王爷等人小心地避开梅树,但躲不开的是落梅。艳红的落梅,擦过额头,滑过鼻尖,落于唇上,化成一滴水。他捻在长着茧子的指上,眉头轻皱。
“爷?”
“恐怕渺修要发现我们了,继续走。”
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面走,目标都是梅林掩盖的那座小屋。
渺修脚步逐渐加快,踏过落梅碾成泥。另一头的庄王爷抿紧了唇,躲过看似无章法移动的梅树。
梅林广袤,穿梭在其中,不知道走了多久,青城子忽然一声惊叫,“找着了,哈哈哈”
微深的眼睛里藏了翻滚的情绪,本王感觉到了!
庄王爷几乎是冲到木屋门前的,手放上去,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那扇碍事的门,手上带着股子狠劲儿,青筋皱起。“吱呀~”木门微晃了半个来回。
青城子见庄王站在门口怔愣,脸上的表情是铁青的,他也好奇,脚一抬就跟上去了。在门口看,里面躺了个人,看样子像个女人。青城子进去了,到床前看了一眼,满是褶皱的眼睛使劲眨了两下,低着头就出来了。
不理清灼,自己一人跑到一棵树下蹲着。
风卷着残/花,打着旋儿从门口进到屋子里,余力掀起来了那人的几根发丝,然后又轻轻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