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暗中调查自己的父亲,想要搞垮云家,他应该愤怒的。
可是面对云梦牵,他却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
因为她没错,错的是云景天,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
受了委屈的人,凭什么不能为自己申张正义?
可那个人始终是他的亲生父亲,让他对此无动于衷,眼看着自己的家族覆灭,他……做不到!
犹豫良久,云梓琛才沉重地说道:
“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云梦牵点了点头,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只看云梓琛的决定。
云梓琛的眼睛里布满了痛楚,云梦牵甚至不敢去看。
两人静静地伫立在河边,可再美的风景都已是索然无味。
片刻后,云梓琛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梦牵还想再说什么,可终究是没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云梓琛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她感觉自己连说一句“保重”都没了资格。
………
离开了银沙河,云梦牵坐在马车里,远远地望着云梓琛孤寂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才放下了幽帘。
碧春见她满脸担忧,不由问道:
“姐姐,公子怎么说?”
云梦牵轻叹一声
:
“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考虑一下。”
碧春一听急了:
“还考虑什么啊?通敌叛国,罪孽深重,这么大的事,我以为公子一定会是非分明,毫无条件地站在姐姐这边,怎么还考虑上了?”
云梦牵拍了拍碧春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道:
“碧春,你从小便没了爹娘,不明白父母血亲在子女的心中有多重要,不管他做了再大的错事,只因为他是父亲,便能轻易得到儿女的原谅。”
“那也要分什么事吧?像公子那般正直忠义的人,怎能容忍这样的大逆不道之罪?”
“是啊,也许他会很震惊,也会很不愿意相信,但更多的,是挣扎。在告发与维护之间挣扎,在怨恨与原谅之间挣扎,这就是真正的血亲。”
见碧春紧皱着眉头,一脸懵懂的模样,云梦牵又进一步解释道: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母亲犯下大错,我也会如此吧。”
碧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什么啊?碧春还是不明白……”
云梦牵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宠溺地笑着:
“因为爱。”
“爱?”
碧春眨巴着眼睛,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的:
“哦……我好像懂了,
就像不论姐姐做出何事,我都会毫无条件地站在姐姐这边一样,无论在外人眼里是对是错,可是在我眼里,姐姐永远都是对的。”
云梦牵感动得红了眼圈,她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了几个月的妹妹,她一定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才让她在失去所有至亲之后,拥有了这样一个无条件爱她的人。
“嗯,这就是爱,无条件的爱。”
她笑着,碧春也笑着,姐妹俩的惺惺相惜,似乎让这个狭窄的车厢突然变得广大。
片刻之后,碧春又拧起了眉头:
“可是姐姐,若是公子真的打算维护上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云梦牵望向窗外,释然道:
“那就顺了他的意吧,不再调查云景天,也不去告发他,一切顺其自然。”
“可是我们留在这里,岂不还是很危险?”
碧春担心得不无道理,只要云梦蝶还活着,云景天就会对她下手,她留在这里的确很危险。
但即使不对付云景天,她还有其他一些未完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马上离开。
于是道:
“到那时,我会先处理一些事情,然后我们就离开京都,走得远远的,去过真正属于我们的日子。”
闻言,碧春终于展颜,用力地点头道:
“嗯,好!”
马车飞快地奔驰在路上,两人都像了了一桩心事一般,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轻松。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回梧桐苑吗?”
碧春问道。
云梦牵早已想好了去处:
“不,去清风阁。”
接下来,她要做一件大事,如果失败,可能会掉脑袋的大事。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抬手按向胸口,原本那里坠着一只狼牙,每每心慌意乱时,她总会习惯性地去抚摸它。
抚摸着它,属于狼的孤傲、凶猛、顽强,仿佛会传递给她。
可是今日,它不在了。
心里一空。
她怎么忘了,那只虽然陪伴她不久、但却早已在她的心中烙下了痕迹的狼牙,被玄苍抢走了。
手握成了拳,无力地从胸口滑下来,又是玄苍,为什么她总是逃不开他的魔咒?
………
到达长安街时,已经将近午时。
原想直接去清风阁,可是想了想,还是先去了望江楼。
云梦牵让碧春去望江楼里买了几样好菜,装满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这才去了清风阁。